木樨沉郁

木樨沉郁

缪玄昭自知失态,收了信后，没有送卫绾出去，只喊了湘儿去引其过路,便失魂落魄的回了后院。

陆羡曾说他幼年聪颖，后来的纨绔散漫，事不挂心都是伪装出来的。

此言想来不虚。他每次送来的信笺,缪玄昭搬来绛朱轩后,都用了个檀木箱子收好。其文辞虽不甚华丽,却称得上言之有物,情致蕴藉。

她坐于案前，将信封翻到了背面。

印信上贴附的，应是江水两岸正是时令的花色——一小簇灿金的木樨,香味沉郁,幽传甚远。

缪玄昭在书册上读到过，木樨的寓意似乎是“平安”。

她凑近嗅了嗅,又将这一枝随手夹在了手边的一册书页里，拆了封便展开信纸。

*

墨色新鲜，能看出是带了些忙慌的疾笔，几处字形都失了中正。

“你当真有趣，只知晓我有婚约,不肯再多打探几句,便给我盖馆定了论。

你当我是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无端拒了信,好歹也听我辩解几句。

缪玄昭,我现如今非常生气，甚至无法正常思维。

所以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你才能消气？”

缪玄昭扫过信纸，哑然失笑，甚至“噗嗤”笑出了声。她实在没想到，陆羡居然书的是这些内容。

正想着回应与否，湘儿疾步进了堂下，唤她去前店看看。

“小姐，沈老夫人的车驾来了，还带了沈氏生意上的朋友，说是来给咱们的店面添添人气。”

“快请。”缪玄昭将信纸忙放回案旁的檀木箱子里，便起身朝前面去了。

缪玄昭见沈老夫人梳妆排场甚是隆重，可见对她当真颇为重视。

“夫人今日怎么得空来此，玄昭正准备带些新样式去沈园拜访。前几日实在抽不开身，怠慢了。”

缪玄昭揽过沈夫人的臂膀，便往店内各处带引。

沈夫人和颜道，“我听无言说你把店面做的颇有些眉目，便想着，该来看看了。”

“您什么时候来我都高兴的。”缪玄昭又转身，给几位同行的老板见礼。

“湘儿，让老默去院中和其余人一同把席面支起来。再把所有品类拣选些，速速摆出来。”缪玄昭招呼一阵，又缓步行在最后，对湘儿嘱托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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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生意上的事情还顺利吗？”沈老夫人行至后院月门前，将缪玄昭拉扯至一侧花圃。

“托老夫人的福，沈大哥来过多次，亦指点我很多。如今也算是慢慢步入正轨，襄城的百姓虽面上不语世事，也不涉南北之争，实则大多眷恋旧土。是故这些北地的吃食倒颇有些人气。”缪玄昭正色回道。

“还没给你介绍我这几位朋友，皆是你沈伯父从前在商场的挚友故交家的夫人，襄城不大，因此来往还算频繁。他们听闻有这么一家颇雅致的糕点铺子，又做的是北地的吃食，皆想来参看参看。”

“是小辈的荣幸。”缪玄昭对着沈夫人福了一福，又行步至院落之中，“还请各位夫人随我至后院品茗赏点，略坐上一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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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沈夫人拾起一块粉白的糕饼，略尝了一口。

“此乃用冬日梅瓣提取的枝液，芬芳馥郁，吐气悠长，滋味中正有余，又不会过于喧宾夺主，清冷之姿配岩茶最为妥帖。”

“梅花如何保存？”中有夫人问道。

“玄昭在冰鉴中掩上了许多，虽然夏日里取出不如冬日新鲜，但滋味尚可。”缪玄昭又指着旁首的一碟，“这一例馅料用牡丹煎炸而成，甚是酥脆，又因过油，口感上中和了牡丹风味的甜腻，各位夫人可略尝一尝。”

“倒是有趣。”

“口味的确不俗。”

几位夫人对缪玄昭皆是赞赏之色。

一位丰腴华贵的妇人恰对着沈夫人，在近处不时观鉴缪玄昭的姿容气度，一面只作闲聊。

“夫人，这位玄姑娘家中几口？可曾婚配？我家中还有些不成器的子侄，尚未成家，这玄昭姑娘倒像是能约束的住的。”

商贾之家，对门第所求不多，却甚是看中女子有无持家理事的能力。

“玄昭主意多，我可做不了她的主。”沈夫人朗声笑道。

她深知缪玄昭不凡，必不是那些到了年岁就寻人家把自己嫁掉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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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玄昭欲回前店时，被月门内正赏花的一位夫人叫住。其周身璎珞，披帛点翠，通体生香，倒让缪玄昭觉得有几分生人勿近。

“夫人万福，不知如何称呼？”

“家中是城东盈袖阁的薛氏。”

“薛夫人安，盈袖阁的线香远近有名，玄昭也曾用过。”

“你当见过我，沈老爷出殡时，我曾去助过丧。”

“夫人见谅，玄昭那时初出茅庐，理事有照顾不周的时候。以后还请常来绛朱轩，玄昭定然奉上最好的茶点。”缪玄昭自知未能认出这位薛夫人，怕是会拂了她的面子。

“实话讲，我对你这间糕点铺子兴趣不多，但是你给沈老爷操办的这场丧事倒是礼数甚周，用器讲究，挑不出错处。我听沈夫人说，你有意再张罗一件白事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