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另辟蹊径
叶山河在待见室里,一直在思考。他没有想到今天会是这么一个情况。
昨天傍晚,好不容易拦到一辆出租,那一刻的感觉竟然有些象溺水的人抓住了救生的船,他好久没有这样尴尬地站在路边拦车,也好久没有那样无助的感觉了,以至于他上车踏实地坐到后座,感觉到出租车迅速离开,竟然有种逃跑的感觉。
他不得不承认,那个聚会,那个他口中不屑的名利节场,对他的刺激很大,压力也很大。
然后,他的电话响了,是杨陌。
他接听电话,以为杨陌会问他去哪,会跟他说些事或者再次拉他做陪伴,但是杨陌一开口那副公事公办的语气立刻让他从刚才的情绪中惊醒过来,立刻振作。
杨陌让他明天八点半准时到达陈哲光的办公室,因为情况特殊,杨陌特别叮嘱,可是提前几分钟,但不能迟到,陈书记要见他。
挂了电话,叶山河再次对司机说了地点,更改了目的地。他刚才,还想去办公室坐会,很多时候,他喜欢一个人独自坐在办公室落地玻窗前,看着灯火阑珊的城市,一个人静静地发呆,但现在,他觉得自己应该回家。
他可以舒适地躺在床上,完全放松,想一些事情。
四十分钟后,他回到他在美领馆旁边的家,烧了开水,泡了一包方便面,草草填了肚子后狠狠地冲了个澡,然后上床躺下。
但是诡异的是,他今天经历了太多的人和事,开始思考时第一个出现在他脑海中的,却是一个完全意想不到的人:
晓可。
他想控制自己,让思想回到今天的人和事上来,可是没有成功,叹了口气,索性放任自己去思念她。
她现在在哪?过得如何?以她的个性,能力和勤奋,应该获得相应的回报,但是一个女人,孤身飘泊,又是异国,无论如何,都是他心中永远的牵挂。
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即使他现在有一点钱,也根本于事无济,他和她之间的问题,根本就不是因为钱。
他和她,都个性刚硬,他还有一个温和的外表,晓可可是表里如一,有一种个性洁癖。还有,他们都太骄傲了,有时候明知稍微说一两句软语温言,就能够改变局面,可是,那时候他们都太年轻,都不敢表现柔软的一面。
或者,这么多年过去,他们再见面的话,能够相处得好一些?
或者,他们都再也回不去了?
良久,叶山河才能够微微调整一下睡姿,丢开那个难忘的人,那些难忘的记忆,开始思考今天的一些人和事。
关于张德超和杨迁,他应该听从段万年的意见:放下。
有些事情,过分重视反而着相,容易用力过猛,走火入魔。有些东西,不去触碰反而更好,随其自然,水到渠成。他因为江林而联想到张德超,看起来很必要,其实没有可比性,而且,股权这一项,几乎是整个商业活动的基础,怎么可能轻易去动?叶山河有些好笑,自己前几天实在是有些杯弓蛇影,莫名其妙了。
他回忆了一些他们四个山河集团的老人,觉得应该对他们充满信心,同时,即使他们有别的想法,也应该看成一种很自然的事,不应谈虎色变,惊慌失措。他慢慢觉得心里踏实了一些。
总算跟许蓉见了一面,而且效果还不错。
首先说服了这位个性强硬的大姐大改变主意,尝试谈判。然后,她答应了去狙击钟守信,而且还答应了不再使用以前那种以暴制暴的方式。一切都按照叶山河的意愿在进行。
当然,叶山河还是很清醒,蜀都饭店是一个相当复杂的项目,不可能一蹴而就,钟守信不再针对他,也只是这个项目迈出第一步,可能沾手这个项目的,大有人在,而且都很可能不是易与之辈,比如今天那个聚会中随便来一位,都将是强劲的对手。
是的,真是强劲的……,他要努力追赶啊。
他现在还能够清楚地感受两个多小时前身在蜀汉宫那种无形的压抑。
好多年来,他都没有这样了,可能是一下子见到了那么多厉害的人吧?
但段万年是那个圈子中的人,他不是,这说明他现在在这座城市,还远远不够……扬名立万,需要扬名立万吗?
他想起十多年前在江州经营书吧的时候,看过一本小说,好像叫《作家忏悔录》,一个作家进入城市的三个阶段:挣扎城市,占领城市,征服城市。他现在只能说勉强占领蜀都,过了挣扎的阶段,距离征服这座城市,还有相当遥远的距离。
这一段时间,其实他心里相当的踌躇满志,虽然还是保持着低调和沉静,但那股精气神,会不自觉地流露,可是,今天这个聚会,彻底打击了他。
想到段万年在其中的如鱼得水,他并不羡慕,但一股激愤慢慢酝酿,觉得自己的斗志再次凝聚。
然后又想到了段万年偶然灵感迸发,闪烁出来的艺术园区,要不,就叫东郊记如何?
然后,又想到了那两个年轻的油画家,好一双璧人!
突然间叶山河明白过来,他为什么刚才有一瞬间那么思念晓可,正是因为受了艾琳的刺激。她和她都身材高挑,晓可安静下来的时候,神情跟艾琳竟然有几分相似,他现在才反应过来。这也是他为什么一见那个年青的女油画家,就莫名的心动,她象一把刀子,突然刺破了他长期压抑的情感,又象一道闪电,击中了他一直小心掩藏的柔软之地。
叶山河吐了口气,睁大双眼看着黑暗的屋顶,突然间有种滑稽得想笑的感觉。为艾琳,为自己,为晓可,为徐朵朵。
他再次吐气,硬生生地把思路转到今晚必须思考的问题上来。
晶体管厂。陈哲光。
他想到今天上午从国资委出来,他还以为可以暂时这周内不用考虑晶体管厂的事,可以在这个周末轻松一下,腾出手去对付另外一件事,哪知突然之间,这个刚刚推开的球又荡了回来,逼得他不得不再次伸手接住。
可以肯定,陈哲光叫他去不会有别的事情,只可能跟晶体管厂有关,陈哲光为什么叫他,肯定跟今天上午的对接会有关,也肯定跟鲁伯雄有关。
那么,球荡回来了,接得住吗?
这就是他现在必须面对的问题。
这也是他今晚抛开一切,回到家里,独自一个人思考的原因。
是的,独自。
当真正的问题到来时,能够帮助的,只有自己。
他想过刘小备,可是现在叫她做什么?她能够帮他提供什么建议?现在面临的不是参考意见,而是决策。
因为,他将面对的,是比凌明山更加强势,具有终极判决权力的市委书记,甚至,他考虑到了,可能明天在陈哲光的办公定,就是晶体管厂这个项目的尘埃落定。
他真没有想到这么快。
他失算了。
他想到了鲁伯雄的不甘心,可能反击,刘小备还提醒过他,但他按照一惯的思路,以为鲁伯雄这些国企的官员,做事的效率,至少会在下周才会反馈到他这里来,他没有想到具体到个人,具体到生死攸关的时刻,每个人都会爆发出巨大的能量,反应的程度和速度,都会超出想象。仅仅几个小时,鲁伯雄的反击就直达叶山河能够想象得到的最高高主,最强强度,达到了陈哲光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