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台湾堂兄
“我当年对晓可也不好。一个女娃子,我跟她斗什么气啊。该找个机会跟她说声对不起。”张德超若有所思地叹气,意味深长地看着叶山河:“那你现在的想法是?”“就是以不变应万变。这事交给警方去办,警方怎么处理咱们都认。其它咱们什么也不想,不想着报复,咱们还是按照咱们的步骤走,做好蜀都饭店这个项目的竞拍准备工作。”
张德超没有说话,狐疑地看着叶山河,猜测他的真实想法。
“超哥你想什么呢?不信我?我会连你也瞒着吗?”叶山河笑,这半刻间他已经笑了好几次。“我在从公司去医院的车上就想好了,就这么办。所以我在跟许总和段总打电话时,也只是简单地说了这么个情况,尤其是许总,我请她千万别冲动,也不用去找钟守信求证,咱们不受影响地做自己的事,按部就班,做好自己的事就是对钟守信的最好回击。要是拿下了蜀都饭店,那就什么都荡平了,大风扫过,何惧尘埃。”
说到最后几句的时候,叶山河隐隐有些豪气,这时候张德超相信叶山河是真的这样想了。这样最好,往前走,都别回头。他能够克制自己不去想那背叛的战友,叶山河也不被徐朵朵受伤的影响,做一个本本分分,踏踏实实的商人,就是他们的职责。
“防人之心不可无,必要的防范还是要做的。以后你别单独行动,都把钱小白带着吧,他人仔细,超过我那司机很多。我没有问题,钟守信真要做什么,也不会把我当成目标。”张德超说。
“是的,我也想过了,除了我自己,钟守信不会再把公司其他人当成目标。当然,我们也不能粗枝大意,我明天跟梅主任商量一下,相对重要的人员都私下打个招呼,小心一点不是坏事。”
这次交流以山河集团最重要的两位股东取得共同意见宣告结束。
张德超还有一些莫名的疑惑无法释怀,但是叶山河的思想和行为都符合他平时的理念,看起来有些冷血,也是理性、现实的选择。
他接受了叶山河的意见,保持冷静,以不变应万变,但是他没有想到,也没有感受到,叶山河隐藏极深的情绪,这种极深的情绪来自很多年前,这么多年一直被叶山河牢牢地压制,而现在,被人以一种粗暴的方式刺破,再加上段万年破了心障,老邓组织的聚会,艾琳的影响,对晓可的想念……,所有的一切加起来,这种情绪变得坚硬和坚强,变得强烈而强大,象地火一样喷薄而出,无法控制,不可阻挡。
这一次,叶山河准备用自己的方式来。
周二注定又是异常繁忙的一天。
上午是晶体管厂第三次对接会。中午叶山豪从台湾直飞蜀都。下午是蜀都饭店项目第一次讨论会。叶山豪还准备开一个跟“我为企业献一计”相关的研讨会。
晶体管项目叶山河已经明确放手,让刘小备去具体操盘。七年前刘小备刚刚加入山河集团就参与了川棉一厂的并购,这个工作对她来说驾轻就熟,叶山河只要跟她明确基本方向和原则,细节问题完全放心。但是凌明山点了名要求叶山河必须参加,而他自己,这一次倒没出现。
这才真是官大压死人。
叶山河只有抱着随遇而安的无奈,坐在会场上如老僧入定,耳中听着刘小备跟鲁伯雄争论,心中想着自己的事。
因为大的问题已经差不多了,框架由凌明山昨天圈定,剩下的都是具体细节,也就是具体利益的讨论,所以双方都咬得很紧,鲁伯雄也抛开坐山观斗的镇定,亲自上阵。晶体管厂他经营二十余年,可谓是了如指掌,如数家珍,每个环节每个人事他都成竹在胸,但是刘小备也非等闲之辈,见招拆招,见机反击,经常强攻不利,奇兵骤出,灵巧地提出另外一个条件来转移矛盾或者进行转换,把对方带到自己有把握的阵地交锋,两人堪称势均力敌的好对手。
计算时间,叶山河起身走到主持会议的董浩峰身边,说声抱歉,要先告辞。因为事先就向这位国资委主任说了,叶山豪不仅是叶山河的堂兄,也是陈哲光书记的客人,于情于理,叶山河都应该亲自去接。董浩峰表示理解。
但是叶山河没有告诉董浩峰叶山河还有一层可能的身份。
叶山河参加完晶体管厂改制第二次对接会后,就给叶山豪打了电话,让他过来,他有某种朦胧的想法,需要等叶山豪过来,见面详谈后才能确定。
他到达机场的时候,市台办一位处长和市政府一位副秘书长已经先到,一会,叶山豪一行四人走出机场,一阵寒喧,叶山豪上了叶山河的车,不多时到了预订的酒店,副秘书长和处长在大厅跟叶山豪告别,说陈书记明天行程很满,后天上午安排会见。
送走政府这边的接待官员后,叶山豪对叶山河说:“到我房间坐坐。”
这不是礼貌地询问,而是认真的希望和一点命令口吻。
叶山河看看时间:“不先吃饭?”
“我们在飞机上吃了。你饿的话,我叫小宋给你安排酒店送餐。”
叶山豪宽膛大脸,身材魁梧,举止说话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气势。
爷爷走时,叶山豪跟着他父亲回到老家,他们堂兄弟才第一次见面。那时候叶山豪刚刚接手台湾叶氏电子集团,雄姿英发,气势如虹,叶山河正在省城苦苦挣扎,境况迥异。大伯父,叶山豪的父亲叶中国曾经拉着叶山河问过他的情况和打算,准备“投资”,或者说是馈赠叶山河一笔启动资金,叶山河礼貌但坚决地拒绝了。叶中国去世时,山河广场正进入最艰难,最关键的阶段,但是叶山河还是马上丢下手上的一切工作,飞去台北,吊唁伯父,然后第二天就匆匆赶回。
对于一个有尊严的男人来说,富贵的亲戚有时倒像传染病一样,会自觉地远远躲避,叶山河平时很少主动联系过叶山豪,包括二伯家,当然,他也没有迂腐到要“不食周粟”,当二伯叶中强伸手援助,帮他的纺织品公司协调出口配额,他也没有拒绝,向叶中强和叶中强的儿子叶山红表示了真挚的谢意,虽然,他不喜欢那位仕途广大的堂哥叶山红。
幸好,现在自己生意上了台阶,总算可以勉强挺直身子站在他这些非富即贵的堂哥面前,叶山河舒心地想。可是叶山豪这么简单一句话,直截了当的安排,又把叶董事长打回原形:他在他们眼中,还是那个被忽略的小弟弟。
“好吧。”叶山河无奈地答应。
可是,刚才从机场到酒店这段话,叶山豪似乎是顾忌司机钱小白在,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连个欢喜的表情也没有,简直是滴水不漏。现在,他下车伊始,喘息未定,就急着要跟自己说话,他到底想说什么呢?
叶山豪一行四人,除了叶山豪,还有他的助理陈龙炳,一个年轻,精干的小伙子;朱十佛,叶氏电子部经理;宋东文,三叶基金会董事长。叶山河跟着他们进入电梯,上到房间,陈龙炳手脚麻利地给两人沏好茶,退出房间,留下两位叶氏兄弟安静交流。
趁着刚陈龙炳忙碌的时间,叶山豪脱了西装,去卫生间做了简单的洗漱,现在解开衬衣领扣袖扣,放松地坐回沙发,说:“你们大陆官员,还是这样低效率,要是明天不能见我,我可以明天再来嘛。”
“有的地方可能是这样,但是蜀都这几年,好了不少。尤其是陈书记,非常强调速度和效率,他明天无法见你,肯定是忙。您想吧,做为西部最大城市的书记,绝对是日理万机。”叶山河老实地解释,并非开脱。
“比起我们,还是差得太远了。”叶山豪不满地摇头,“西部大开发,政府工作效率首先就要大转变。”
“豪哥这句话像是官话啊。”叶山河笑。
“为了在大陆做生意,自然要跟大陆的官员打交道,学习学习了。”
“我也看海峡两岸,海峡新干线这些节目,知道马总统。我觉得马总统不错。”
“你觉得他什么不错?清廉?政治人物光有清廉不够啊,还得做事,这一点他就比不上阿扁。你跟爷爷住久了,受他影响,父亲跟我说过,爷爷那一套,做事先做人,现在不时兴了。做事的人,哪个不染黑?哪个会干净?马先生是不沾锅,是mrclean1,我们说他这样一本正经的人,一看就知道,一生从来没有去过骨场和夜总会。”
叶山河苦笑:“做一个大众认可的政治人物,就非得牺牲自己的清名吗?”
“不是牺牲清名,而是光有清名不够,得做事。而做事,有时就得用些非常手段。慈不掌兵,义不行贾,这话有道理的。”叶山豪不以为然挥手,以壮气势。
叶山河心里发苦:为什么他身边的人,都这样想这么做?难道爷爷那一套真的过时了?他又该怎么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