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八章弹尽
很多天以后，叶山河都在回想这次见面，感慨万千。他一直无法界定他和陆承轩的关系，这次见面，多少算是给了他一个比较清晰的答案。
他想他小的时候，陆承轩对他的态度应该也是非常复杂的，一方面家仇在身，仇恨叶盛高，自然也会恨屋及乌，讨厌叶盛高最爱的孙子，另一方面，又无法对聪明可爱的叶山河冷脸相对，正像陆承轩自己说的，叶山河不是他的敌人和对手。
陆承轩也是一个相当骄傲的人。
后来陆承轩考上大学，海阔天空，格局心境一变，对叶盛高的仇恨可能淡了，但始终无法释怀，那时候对叶山河，应该是关爱多于厌恶了。
再后来，陆承轩成为全国著名的经济学家，心境又是一变，时间冲淡一切，他多少可能会觉得几十年前的往事，真的就成为往事了，可是突然之间，发现叶山河长大了，重新踏上了叶盛高的老路，而这条路，本也属于陆承轩，是陆承轩一生之憾，这时候，陆承轩正如他说的，‘心念一动’，决定在叶山河身上‘解决’所有的恩怨。虽然，这多少有些游戏的成分。
但是，无论这个游戏多么荒唐，陆承轩是局外人，是看戏的，而自己，是局中人，是承担者，作用在叶山河身上，就成为某种现实。
或者，这本就是他的人生，真实的人生。
他又想到李安，想到爷爷说的“这世上没有什么是偶然的”，他在决策投资李安公司与否的前夕，曾经闪过他与李安的相遇是否是真是偶然的怀疑，看来自己当时的直感是正确的，爷爷那句话也是正确的。
这世上，真的没有什么是偶然的。
包括徐朵朵，包括晓可，包括张德超和陆承轩。
其实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尤其是过了40岁以后，叶山河开始逐渐相信偶然，相信偶然因素的力量，不再像年轻时那样，过分自信，认为自己可以打赢所有的人，逐渐认识到每个人的能力都是有限的，甚至，进一步认识到，如果做成了某一件事，也有很大成分的偶然因素，可以称为运气。而有时，以为必成的事情会失利，却会莫名其妙地歪打歪着，会不由自主地怀疑自己的能力重要还是偶然的因素重要，尤其是这个日渐变幻，日渐加速的世界，一个人，到底能够左右什么呢？
但这一次，陆承轩又让他往必然和个人能力转回了一些。
他还想到陆承轩说，他和爷爷都希望他到省城，认为叶山河不仅仅是百里之才，而是志在天下，那是因为叶家的荣光，不是因为只在江州呼风唤雨就算恢复。
这不像是围棋，起手据边隅，而是高者在腹。然后，他就到了省城，现在，他成为云山国际的实际掌舵者，成为蜀都和西川瞩目的企业家，这一切，真是因为偶然的因素，还是他自己的选择呢？
叶山河努力让自己振作起来，过滤所有的情绪，不再悲秋，进入工作。-——穿上西装，又是一条好汉。
杨公子没有食言，他们那次见面后，所有特别针对云山国际找茬的部门，都销声匿迹，两周后，云山国际关于非湖畔别墅的规划设计得到批准。
然后，是跟华西和中铁的谈判。
自从上次见面之后，云山国际绝大部分在建工程停了下来，诡异的是，这两家公司竟然从来没有跟叶山河联系过。
按照协议，还有付款计划，云山国际应该还要支付相当一笔款项，但是这两家公司居然就这样默默地搁下来，也不向云山国际申请付款，也不要求其它，其间叶山河让基建部跟他们联系过，两家的回复都是正在等候总公司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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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义进去后，华西那边做了调整，罗成刚不再担任华西十一建的总经理，而是调回总公司工会工作。应该是受了一些影响。
但这一间一直从夏天等到秋天，都没有回声，似乎要一直无限期地等下去。
辉煌建筑那边，方大伟进去后不到一个月就转到了蜀都双河区检察院，就是简单的行贿受贿，一起转过去的，还有章义。
现在非湖畔别墅开发启动，叶山河自然还是要劳动两家，而且，叶山河决定公平地分配。
叶山河首先约见栾强，谈判得非常顺利。
栾强明确地表示，只要他们这个建筑合同一签，前面停工那些事，就可以一笔勾销。虽然，他还是要回去请示一下总公司。
栾强再次向叶山河吐露真心话：“叶总，这些事，对我们来说，也不算什么太大的事，工地出了事故才是我们的大事。只要有工程做，有业绩，什么消耗，应收款项，对于我们来说，都是次要的事。”
叶山河感谢了栾总一直对云山国际，山河房产和他个人的关照，希望以后加强联系，加深感情。栾强打蛇随棍上，立刻提出，以后喝酒，叶总一定要参加，不能总是让超哥挡着。
华西稍微麻烦一些。
十一建新经理叫牛登，一个雍肿的中年女人，相貌很难用具体的词汇来形容，除了慨叹造物主的残忍或者赞美祖国的地大物博，叶山河想肯定低于段万年的容忍底线，握她手的时候觉得象是被一团猪油裹着。
牛登一上来就坚持要求补偿，否则就要起诉，即使叶山河抛出非湖畔别墅这个诱饵也不肯罢休，唠唠叨叨。
叶山河第一次在跟人谈判时差点情绪失控，他想不出这样的人怎么能够窃居高位，而且能够坐到他的面前，最后，他不得不委婉地告诉她，如果华西执意要求补偿，云山国际完全理解，而且乖乖地等着接法院的传票。-——这实际上是在告诉她，云山国际并不怕打官司，但同时，华西十一建可能就失去了非湖畔别墅的建筑合同。
叶山河并不觉得华西会起诉云山国际。因为这样的官司打起来劳财伤民，而且直接毁了两个公司所有的感情和将来合作的可能，除非涉及根本，企业不会选择这种办法。最明显的原因，如果华西要起诉，早在三个月前就做这件事了。
但是牛登依然傲慢地摆着官腔继续纠缠，叶山河觉得自己无法再跟这样愚蠢的人交流，他温和地说，他打个电话。
他走出他的办公室，恶作剧地叫来刘军民对付这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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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一种理性的做法，但是符合他现在的心情。反正，栾强还在那里求之不得地等着扩大业绩。
他本以为他们会立刻升级矛盾到互相开骂，结果令人惊奇的是，不到五分钟，刘军民讪讪地出来，说亲爱的牛总想今天就签订意向合同。
叶山河愣了很久，才控制自己不问其中原因。
很快，非湖畔别墅的就低调地开工了，甚至，叶山河没有举行一个仪式。
但是施工进度非常之快，因为一切都是现成的：车辆、人员、材料。
这个进展带来的后果是云山国际立刻弹尽粮绝。
当初云山国际最后那17，8个亿坚持到了非湖畔别墅开工，在两个月后立刻告罄。
因为是独幢别墅，建筑方不会按照一般的付款规矩，等到基础起了，修到一层两层再陆续付款，而是要求按照工程进度，一月一结。
这也是中铁和华西不再计较前面停工损失的条件之一。
叶山河答应了这个要求。
这是有些匪夷所思的让步，但是叶山河有他的考虑。他认为，像云山国际这样的大象，多吃一口不饱少吃一口不饿，拖一个月两个月付款，对于解决云山国际的资金问题根本无用。
元旦前夕，叶山河向融科基金申请资金。
当初山河纺织品公司整体估值60亿人民币，向融科基金质押35亿人民币。
这笔钱在半年内，随时向山河房产支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