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官员们
“没听说过。”叶山河老实地回答。“华西村应该听说过吧？还有大禹庄，这些都是辉煌一时的乡村先进，但是，真正要说农村改革第一乡，那还是向阳村。”凌明山淡淡地说，“1980年4月，向阳在全国第一个摘下‘人民公社’的牌子，换上‘乡人民政府’的牌子，中国农村一场排山倒海的改革浪潮由此掀起，数亿中国农民的命运被改变。向阳村的这一后来被称为‘伟大的历史创举’的改革，在全国引起强烈反响，受到国际舆论广泛关注，并引发了我国根本大法《宪法》的修改，这个原本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也被载入了中国改革开放的史册，并被誉为‘中国农村改革第一乡’。”
叶山河吃惊地张大了嘴：“这么……一个地方，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那是因为当时的省委书记，后来的国家领导人犯了一些错误，向阳村这个典型自然也不会再提了。”凌明山脸上的表情依然是淡淡的。
“你们今天就是去那里啊。是不是有什么新动向？”叶山河问。
“别乱想，也别乱猜。这跟你这个小商人也无关。”凌明山笑，“还是回到叶总关心的话题来吧。”
“对，忠于理想，面对现实。”
叶山河赶紧点头。刚才实在是太过吃惊，一时好奇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那你了解严省长吗？”
凌明山又抛出一个令叶山河吃惊的问题。
叶山河摇摇头，苦笑道：“我怎么可能了解他？以前他做常务副省长的时候，很少插手市里的工作，我跟他基本没有交集，我也不会专门去研究他，我又不是体制中人，又不想当官。”
“但是现在你得研究他了吧？”
“当然，这几天让办公室搜集了一些他的讲话和资料。”叶山河老实地承认，“不过大多来自网上和道听途说，肯定不如凌市长您清楚。”
“不接受你这种口是心非的马屁。做事得认真，拍马屁也得拍出新意来。”凌明山不满地说，“我跟严省长这一年倒是隔三差五地见面，但是真要说交情，那是没有的，都是公事公办，所以说了解他，我也说不上。”
叶山河脸上露出失望之色。
凌明山笑道：“叶总在我面前，还真是喜怒形于色啊。”
叶山河一惊：对啊，自己怎么在这位凌副市长面前，就没有想到过掩饰自己的情绪？
这种情况只会出现在信得过的朋友面前，比如陈亮，覃翎，段万年，许蓉等，还有情人徐朵朵，当然，还有爷爷面前，但是凌明山只跟他交往过几次，最多算是熟人，而且，凌明山还是一位官员，他怎么会在凌明山面前如此表现，不仅仅是觉得自在轻松，而是真正觉得可以放言无忌，直抒胸臆呢？
是因为凌明山的个人魅力？还是觉得凌明山跟自己情性相投？还是因为想找个靠山？
叶山河讪讪地说：“不好意思，有些失态了。凌市长包涵。”
“有什么包涵不包涵的。”凌明山一哂，“我还怀疑你知道我就喜欢吃这一套，故意投其所好，跟我套近乎呢。”
“套近乎那当然是想的，谁不想跟一位市长大人拉上关系？像今天这样能够跟凌市长吃个饭，只怕是这座城市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殊遇。”叶山河扫一眼四周，没有人注意到他们，食客们都沉浸在美味中。
“我是为了工作。”凌明山正色说。
“那就请凌市长指导工作。”叶山河皮道。
“等会再指导。还是先说严省长吧。”凌明山哼了一下，沉吟着说：“严省长当时跟我一样，也是部里下来的锻炼干部，也是先在蜀都挂职副市长，然后，主动要求去了西川特别边远的抚州工作，然后，严省长在抚州确定了旅游产业为主的发展战略，又着重于少数民族的民生大计，然后，因为在抚州少数民族工作上的突出表现得到了从中央到省委的高度赞扬，调回省城担任市长，然后副省长，进入省委常委。光是这个履历，就可以看出严省长的非同凡响。”
“的确是不走寻常路。”叶山河赞叹说。
这些他都知道，但是仔细一想，还是佩服。就象历史上很少从南方崛起的国家统一中原一样，那些风调雨顺，平安无事的城市很难展现领导者个人的能力，吸引省委和中央的注意和最终得到肯定。严宇，甚至眼前的凌明山都完全明白这一点。
“张书记没走之前，严省长的声音很少，张书记走了之后，我搜集了一些他的讲话，体会他的思想，有一些很受启发。”
“‘解放思想，非禁即入’，这是他前不久在全省经济工作会议上提出的口号之一。这个口号陈书记以前也说过，这说明严省长和陈书记在改革开放，锐意前进这一点上，是完全一致的。”
“当然，严省长也紧跟着说了，要大胆设想，小心求证，落实到具体工作上，要谨慎，要稳妥，要有一定的把握才能够着手进行，避免因为莽撞，考虑不周，急于求成而给党和政府的事业造成不应该的损失。这是因为他是一省之长，位置不同，要承担更多的责任，所以要一张一弛，配合解放思想，提出相应的要求。”
“严省长还说过另外一句让我记忆深刻的话，‘研究天下大势的人根本不会在意朱元璋杀戮功臣，朱元璋废除宰相制度和推动八股文才是更重要的事情；雍正用不用血滴子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摊丁入亩土地政策。’这是更加直接，赤裸地号召大家解放思想，做实事，抓重点，不要因为一些流言蜚语而畏手畏脚。”
“以管窥天，以锥指地。审堂下之阴，而知日月之行，阴阳之变；见瓶水之冰，而知天下之寒，鱼鳖之藏也；尝一脔肉，而知一镬之味，一鼎之调。”
“受教。”叶山河由衷地说。
“但是严省长担任常务副省长整整三年，他的抱负与锋芒跟张书记的保守格格不入，却隐忍不发，这又是他令人钦佩的另一面。”凌明山感叹说，“我经常想，换了我，我会不会等，等不等得起？”
叶山河在心里也在感叹，也只有凌明山才能够这样肆无忌惮地评品上官。他笑叶山河在他面前毫无保留，他自己在叶山河面前，是不是也是如此呢？
“这勉强算是严省长现在给我的一个稍微具体的印象吧。”凌明山看着叶山河，“你再想想，以他现在脱颖而出，欲展宏图，再加上他以前也在蜀都做过主官，所以他这一次表态城南项目，看是意料之外，其实情理之中。”
“那是好事还是坏事呢？”叶山河问。
“这样弱智的问题你都问得出来。”凌明山冷笑，“任何事情都是一分为二，没有纯粹的好与坏，只看你从什么角度去看。何况严省长这次其实并没有什么具体意见，只是传递一个信号而已。也别把省长的格局跟你一个小商人拉平，严省长剑指城南项目，意在全省工作一盘棋。”
“官场上的事，我可不懂。”叶山河心虚地为自己找了一个借口。
“对，商场上的事你懂。我就不明白，你这么高调地宣称不希望行政干预，你有什么把握能够通过纯粹的商业运作对抗泸泰投资？整体开发，你就真有把握这个整体开发会对你有利？”凌明山好奇地问。
“走一步算一步吧，最后结果如何，谁都不能把握，但至少，我会努力。”叶山河沉吟一下，按住马上掀开底牌的想法，暂时敷衍。
“藏着掖着……，我就不跟你藏着掖着了。”凌明山冷笑，“我告诉你吧，我今天来跟你吃饭，就是想告诉你，你不希望行政干预，偏偏，我就要对这个项目进行行政干预。”
叶山河愕然：“凌市长……”
凌明山微微仰头，想哈哈大笑，又醒悟过来这里是大庭广众，只好收敛呵呵一笑，道：“不想知道我如何行政干预？”
“愿闻其详。”
“很简单，自然是按照严省长的指示，督促你们整体开发。”
“但是怎么督促，怎么整体开发，这中间应该有很多不同。”
“叶总是聪明人。”
“凌市长，我建议你也上电视上去做个访谈吧，这样我们下面的人才能够很好地体会你的精神。”叶山河认真地说。
“我……可不想做电视明星。”凌明山矜持地一笑，“至少，现在不。”
“那好吧，凌市长，我想向你汇报一下我个人关于整体开发的构思。”叶山河沉吟一下，断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