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八章行政干预
这个时候，王进也正看着报纸赞叹：“真是时来天地皆同力啊。”停一停又接下去：“希望他会知道有一天会运云英雄不自由。”
章义有些沮丧：“他的能量还不小啊。电视报纸都一起发动。平时看他温文尔雅，不声不响，突然间弄出这样大的响动来。”
王进呵呵一笑：“要说呢，你有时骄傲得不得了，有时又疑神疑鬼。叶山河是厉害，不容轻视，但要说他连《蜀都商报》也指挥得到，那就是笑话了。那是老何打下的江山，是陈书记圈定的地盘，外人不可能染指。《蜀都商报》和《西川都市报》同时转发并讨论，仅仅是因为这个话题配合了省委市委向南发展的决策，当然，叶山河也是个聪明人，借了势。”
“总是让他抢了风头。”章义不满地说。
“谁抢风头并不重要，重要是他的想法是什么。换了我，换了你上去，是不是也会说一样的话？对吧。”王进从沙发站起来，走到窗前，沉吟着说，“叶山河这是剑走偏锋，看起来犀利，实际上，把一个平时求稳的商人逼到使用这种险招奇招，说明叶山河已经感到了我们给他的压力，也说明我们双方实力和形势的对比。既然这样，他慌我们就不慌，他用奇我们就用正。”
“对啊，他说的，好像也是我们想说的。他好像并不反对整体开发，他难道还真有信心蛇吞象地奢望吞下我们？”章义狐疑地问。
王进看着窗外远处阴郁的天空，沉思起来。
这个时候，他并不是在考虑叶山河，无论叶山河是以进为退，还是虚晃一枪，声东击西，他觉得都不是大的问题，反正他们迟早会坐在一起面对面地讨价还价，这是大势，谁也不能阻挡。他现在，考虑的是陈哲光，还有严宇，凌明山。
生意做到一定程度，就会受到政治的影响，直接说，就是受到地方政府的政策影响，受到地方政府某一位主要官员的影响。成功男人的背后，不一定会有一个女人，但肯定会有一个领导，领导的大小决定生意的规模，领导的起伏决定生意的成败。
当年胡雪岩的背后是左宗棠，盛宣怀的背后是李鸿章，王进回想自己的发展过程中，有几任市委书记的推动，其中，作用最大的，当然还是陈哲光。
但是最近，陈哲光的态度变得暧昧起来，主要原因当然是来自中央的压力，也有一些来自省里的压力，比如严宇这次意外的表态，虽然并不是狙击了泸泰投资，或者说跟陈哲光的意图相悖，而是这个行动传递出一个明显的信号：省长是一省之长，他可以插手省里任何事务。
上一任省委班子，张红旗既保守又强硬，省政府这边基本没有什么话语权，也没有过问过蜀都市的人和事，现在换了强势的少壮派严宇，自然要显示省政府这边的力量。
这也很自然，省、市同城，做为省城的蜀都，自然有很多人和事都可以同时牵涉到省委省政府、市委市政府，这里面就有一个权力边界和约定俗成，通过你来我往达成某种默契。除了重大的利益冲突，或者政治立场不同，一般不会闹崩。政治就是妥协，严宇现在的作法，只是借城南项目表示，以前蜀都市委市政府，主要就是陈哲光霸道了一些，现在，得重新界定这种双边关系了。
严宇和陈哲光都是省委常委，他现在排名在陈哲光之前。
王进不满的是陈哲光的态度。
无论支持，还是隐晦的反对，做为蜀都市委书记，做为城南项目直接管理的最高权力人物，应该表个态吧？省长划了出道，你就该接招，到底这个权力的边界划在哪里，总得有个讨价还价的声音吧？但是几天过去了，陈哲光毫无反应。
这个态度就说明很多问题，就会让很多有心人做很多猜测，王进认为这是陈哲光失误的地方，但是，他不会也不敢提醒他的盟友：难道陈哲光这种专业的政治人物需要你这种业余的看客指手划脚？
更何况，说不定陈哲光真有什么运筹，在下一盘大棋呢？
但是陈哲光对王进的“隔断”直接带来一个不好的后果，王进觉得自己消息突然闭塞起来，他今天上午无意中看到报纸，才知道叶山河的惊人之举。他以前跟陈哲光关系太好，除了陈哲光那个圈子中人，外人对他敬而远之，他不屑于理其他人，别人也不会巴巴地凑他，所以陈哲光一旦做了某个表示，包括他身边的杨陌，宣传部长这些人，都会形成一致的行动。
陈哲光对他有不满吗？
是因为严宇那个会？
可是，一位省长，点名要他参加会议，要到他的公司来视察，这是他一个商人能够拒绝的？陈哲光也不会因此就会误会他要重新站队了吧？
王进叹了口气。站队，唉，说到底，还是要看你自己，那句话是什么怎么说的呢？打铁要靠自身硬。政治跟商业一样，只认同实力，没有实力谁在乎你怎么站队？幸好他现在已经不是一个四线城市的小厂厂长，已经勉强算是这座城市，整个西川省一个不容忽略的人物，即使是一位省委常委，也会好好珍惜的。
但是现在，陈哲光确定不会出手相助，这是确定无疑的。
那么，从这一点上，叶山河一直担心的行政干预其实不存在，叶山河这些表演的大部分作用，都是为了达成某种效果，对抗可能出现的行政干预，其实，是无用功。想到这里，王进又有些好笑，这是信息不对称的结果。
既然行政干预不存在了，那么，在整体开发的框架下，就是他和叶山河的直接博奕了，那么，叶山河到底要一个什么样的价格，会放手那900亩地呢？
或者说，他应该给予叶山河什么样的补偿，才能够让他满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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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进的思维进入了一个误区，他没有看叶山河的访谈，他如果看了，就会看见叶山河非常认真地说过，商业不是以消灭对手为目的，而是合作与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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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进只是找了相关的人员询问了一下，他以为叶山河拉上道林上海公司和融科投资，都是向他示威，都是为了在将来从他这里拿到一个好的价格。
下午三点，他接到段万年的电话，叶山河非常愿意跟王进见面，只是他这两天要出差，希望周日下午，听从王进的安排。
段万年在电话中自得地说幸不辱使命，王进表示了感谢。
挂了电话，王进心里有种隐隐的不安。
首先是周日下午这个时间点。
因为严宇这周在京，下周随时都可能驾临泸泰投资，所以这个时间点对王进相当有压力。如果王进希望在省长光临时能够给省长一个满意的汇报，那么肯定希望周日的会面谈出一个结果，要互掀底牌，这对刚刚抱有“他慌我不慌，他急我不急”的王进来说，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然后，他总觉得叶山河好像还有什么不知道的招数没有亮出来，在什么地方等着他。
下午快五点的时候，凌明山给叶山河打了电话，说他们的陪同视察工作结束了。
叶山河问，要不一起吃饭吧？
一般来说，跟官员私下吃饭，是一个分水岭，表示关系过了某种界限，但是凌明山显然不在此例。叶山河能够这样问，是因为上次凌明山主动提议大家一起吃饭，结果坐了满满三桌人，也因为凌明山上次拉他陪着逛了西川大学校园。
凌明山毫不迟疑地答应说好，问在哪里碰面。叶山河没有预案，随口说，宽窄巷子如何？凌明山说好。
六点一刻，叶山河在宽窄巷子外面的坝子等到了一个人施施然前来的凌明山，叶山河陪着从宽巷子进去。
这个时候，正是饭点，也是游客高峰期，两人挤在人群里缓慢前行，一边浏览两边各具特色的店铺。
凌明山感叹着说：“陈书记这个点做得不错，可以深挖一下，把它做成旧城改造的一个经典案例，在全省推广，介绍到全国去。”
“但是我也听到很多商家反映，当初为了一下子把人气凝聚，政府到处网罗名牌商家入驻，给予商家很多优惠政策，结果，没有想到发展势头如此之好，一两年间这里就变得门庭若市，成为全国知名的地标性景点，政府马上给他们涨房租，不是涨一点，也不是翻倍，而是……怎么说呢，比如说以前是三十万一年，现在直接前面加个门拴，一百三十万一年。大家都叫苦不迭。”叶山河笑着说。
“我只想问，一百三十万一年，这些商家还能够赚钱不？”凌明山反问。
“这不是赚钱不赚钱的问题吧？倘若就事论事，在商言商，这没问题，但是政府不能说话不算，签订的优惠合约不执行，影响公信力啊。”叶山河苦笑着反问。
“应该不会这么简单。陈书记也不会允许这样做。”凌明山笃定地说，“依我看，不过是因为蜀都这几年渐渐成为西南重镇，全国乃至世界的聚焦城市，首先是人口流入，市场需求增大，然后是资本注入，推高了房租，尤其是宽窄巷子这种人气商业街。好像国资委那边，已经对这种以前由政府管理的资产进行了改制，引起了商业资本，自然也会引进新的商业机制，所以涨租金这就是一种商业行为了，跟政府没有关系了。商家不服，可以打官司嘛。”
叶山河怔住。凌明山已经有几分能吏的模样，这一年沉下来，这座城市可能已经没有能够欺哄他的政务了。不过这是好事。
他正在思忖，凌明山说：“叶总你是不是想从这里绕到城南项目上，然后说到不希望政府行政干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