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高汤动员会
说到钱就不亲热，也真的轻松不起来。三个人沉默了相当长一段时间，既不举筷，也不说话。
然后，段万年苦笑着开口：“段总你鬼着呢，先说一些花头把我们吸引住了，然后再抛出这个问题让我们为难。”
“其实是我一直都在为难，比你更难吧。”叶山河坦白地说。
“当然，你是大股东。”段万年笑。
停顿一下，缓缓地说：“这样吧，我们拍到500万，如何？”
叶山河迟疑着说：“按照常理，比起拍价翻了一倍，可以拿下了，但是这一次……”
“550万。”
许蓉突然插嘴说。
“550万？许总你还真是膀子客（西川俚语：旁观者）不怕注大。”段万年叹气。
“我是膀子客？我那15%不是钱？”许蓉大怒。
“可是我是25%，叶总是60%。”段万年摇头。
“我个人觉得，也许，550万都未必拿下。”
叶山河缓慢地说，缓慢地捏拳，轻捶桌面。
“那要多少？”许蓉愕然地看着他。
段万年也一脸震惊。
“要多少，不是以我们的意志为转移，主动权在别人手里。”叶山河淡淡地说。
“你这话什么意思？”段万年敏锐地反问。
“小叶是说竞拍时大家竞价，不敢把握当时现场情况，怕出现恶意竞价，或者志在必得的人太多了，价格会攀升到大家都意想不到的价位。”许蓉半是解释半是询问地说。
“应该话里有话，还有一层意思吧？”段万年不敢肯定地问。
“怎么说呢，可以说是还有一层意思，但是不太好说，可能是一种猜想，也可能是一种直觉，可是男人说直觉，是不是一件很可笑的事？”叶山河迟疑着老实地说。
“不是男人的直觉，是商人的直觉。”段万年纠正道：“说吧，另一层意思是？”
“我今天拿到了这次参与竞拍的个人与机构名单，其中，我看见了泸泰投资。”叶山河看着段万年。
“章义？”段万年反应很快，“你觉得对手会是他？他可能会把价格拍得很高？”
停顿一下，哼了一声，摇头苦笑：“你猜得不错，这位章总，以及他背后的王总，倒是很有可能仗财行凶，反正你拍多少我就比你拍得更多，所以这个价格可能完全超出我们的想象。”
“就算章义崽卖爷田，不知道心疼钱，王进不是傻子，价格超过一定程度，他就算是世界首富，也不会做赚不到钱的生意。”许蓉说。
“但人家有底牌，有依恃。”段万年叹了口气，“比如章义把价格抬到六百万，别人按这个价格拿地，就算是修宫殿，也赚不了钱，但泸泰投资就可能赚钱，为什么呢？他有陈哲光，到时给他一个什么优惠政策，或者税费减免，轻轻松松就把土地价格降下来了。”
许蓉怔了一下，一想果然如此。
她在以前的商业活动中也不是没有经历过，当初收购蜀都百货大楼，陈哲光也为她争取了很多优惠条件，大开绿灯。
“都怪你，把这么一条鳄鱼拉进来。”她气愤地责备段万年。
段万年苦笑摇头。
叶山河解释说：“这不能怪段总。像章义这种人，像泸泰投资这种机构，像王进这样的大人物，总会出现在这座城市最显眼的舞台，总会跟我们相遇。因为他们出生不同，生来就有钱，天生就注定要做大事，影响这座城市，反过来说，倒是像我们，我这种小角色是闯入者。以前我在这座城市较低层面混，跟他们无法交际，自然也产生不了抗争，现在我稍稍成长了一点，能够看见他们的背影了，就自不量力地介入这一场，可以说是‘世纪之争’的竞拍吧，要怪的，应该是我。”
“其实，政府也欢迎章义这种人。章义把地价抬到天价，变相地哄抬了城南大道南延线这一片地的地价，政府求之不得。”段万年不想继续叶山河那个有点深刻而沉重的话题，转到旁边。
“那怎么办？我是说如果真的出现这样的情况，章义不管竞争者是谁，只顾自己往上喊价就行了，反正他拿下地后，付钱有一万种办法耍赖，水分极多，还有肯定的减免。”许蓉问。
“没有办法。”叶山河苦笑，“这也是我为什么今天要把两位请过来的原因，我想向两位请教。”
“我也没招。这是无解吧？老段你说说。”许蓉沉吟一下，转头看段万年。
“谁都解决不了。”段万年笑，“人家就是有钱，这好比武术中所谓的‘一力降十会’，而竞拍，不管怎么说，都是一种看起来相当公平的比赛方式，谁有钱多，谁就赢多最后的胜利。”
他叹气：“许总上次不在，人家在我们东郊记忆开筹备会上，随随便便就说，我们可以投十亿二十亿，钱在他们眼里，就真是一个数字，也像是挂在嘴边的雪茄烟，只是一个炫耀的工具，而不是真实的，能够购买这世上绝大多数东西的货币。”
他沉吟一下，看叶山河：“叶总我觉得你不像是束手无策的人，你肯定有什么想法，是不是？说说。”
叶山河笑笑，也不否认，说：“叶大哥说得好，人家就是有钱，可是，万一他们没有钱了呢？”
“泸泰投资会没钱？那只能是泸市特曲没钱了，泸泰投资才会干涸。但泸市特曲现在行情这么好，又是年底，正是白酒大卖特卖带涨价的时候，不会出现什么危机。泸市特曲的营收今年应该是六七十个亿吧？这个行业纯利润高，二三十个亿有的。虽然，它不可能把这二三十亿的利润完全拿来投资房地产，但人家招牌硬，就凭泸市特曲这四个字银行就可以随便货个几十亿吧？做房地产的人，什么时候全部用自己的钱过？我们自己算帐，也不是争取用百分之三十的资金就想滚动开发，做完这个工程吗？而且这百分之三十的资金，也不是一次性就要筹集。所以，一句话，泸泰投资不会没钱。”
段万年侃侃说了一大段话，看着叶山河。
他并不是为了反驳叶山河，而是为了说出事实，提示叶山河，引导叶山河做某种思考。
“我爷爷说过，三富三穷到老。也就是说，不是每一个有钱人任何时候都不缺钱的。如果泸泰投资，或者泸市特区某段时间缺钱，比如恰恰就在竞拍前夕出现某种危机，或者，寻找到了另外更有价值的投资，或者，公司发生某种震荡，必须冻结所有的帐户，或者公司战略改变，收缩战线等等……，当然，这仅仅都是我想想而已，做不得数的。”
叶山河沉吟着缓缓地说，第一次主动端杯邀饮。
段万年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叹气说道：“虚竹一辈子都只想做一个老实和尚，却偏偏……”
许蓉碰了他一下。
两人对视一眼，都互相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叶山河的思考是给泸泰投资制造某种麻烦，甚至是给泸市特区造成某种困扰，但是具体实施的话，有违叶山河的商业原则和商业理念，所以他最后结尾说是想想而已。
可是，他为什么要在他们之前说这些？是不是想让他们来做呢？
段万年和许蓉都想通了这一点，并不觉得叶山河虚伪，反而是一种坦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