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那一年的NBA

心怀叵测的邓小强捕捉了莽子的表情变化：他肯定不是针对韩嫖，那么，自然是针对这个“事”，也是针对这个事涉及的“人”。没有费什么功夫，邓小强从莽子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大概，以及这个人的大概。

这件事是赌球。

韩嫖不喜欢赌，但并不妨碍他依靠赌来赚钱。一位专门赌球的庄家找上韩嫖，拉他入伙，什么也不管，只需要他的名声以及万一有人赖帐时出面收帐。因为赌球一般电话下注，事后结帐。

这个夏天，最吸引全世界男人目光的事情之一，莫过于nba总决赛迈阿密热火队对阵达拉斯小牛队。

此次热队拥有詹姆斯，波什，韦德三巨头，并且在第一场中打出气魄，取得了胜利。但是坐庄开盘的庄家似乎更喜欢诺维茨基的稳定和全面，在第二场依靠诺维茨基最后一分钟的出色发挥，拿到了五分帮助小牛队取得胜利，也帮助庄家赢回了第一场的损失。

第三场，热队获胜，而且以88比86只赢了两分，这让庄家输掉了很多钱，几乎要逼着庄家借高利贷支付。幸好第四场小牛迅速扳回一分，庄家才缓过气来。

比赛进行到这个时候，已经进入关键时刻，对于赌徒来说，也到了赌性大发的时刻，尤其是四场两胜两平，损失了一点水钱的赌徒，第五场，他们几乎都加量和加倍下注，但是依靠诺维茨基29分6个篮板的出色发挥和贾森的状态回升，小牛成功捍卫主场，并且拿下天王山，庄家，也拿下了这一场豪赌，并且得意洋洋地给韩嫖打电话，宣称他能够分到超过原来约定的分成。

接下来第六场，输掉大部分赌注的赌徒们，几乎倾其所有押上了最后的赌注，但是在诺维茨基下半场恢复的手感面前，成为送菜，105比95，小牛获得冠军，诺维茨基荣膺mvp，庄家也锦上添花大获全胜。

但是问题也跟着来了，不是每个赌徒都是量力而行，理性而守信的，相反，他们绝大部分倒是疯狂而冲动，庄家打电话催债的时候，有好几个宣称破产，赌债暂时无法偿还，还有的人干脆关机换号码，自然，这个时候就是轮到韩嫖上场，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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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家当初白白送他分成的时候就有这个觉悟，就像远航的船给自己买的保险一样。

庄家要韩嫖首先收帐的，是一个欠债最多，态度却最嚣张的赌徒，叫辛志平。

辛志平是一家建筑公司总经理，但是这家建筑公司的幕后老板有两人，一人叫罗德富，跟钟守信一样，是社会大哥，当然实力不如钟守信。另一人叫尚维祥，是蜀华区一位副检察长，分管反贪工作。

罗德富是来自蜀都郊县的农民，赶上了蜀都城市建设这近十年的好时机，从小包工头到大包工头，从大包工头到成立自己的建筑公司，迅速致富，同时，建立了属于这个行业标配的社会大哥名声，在一定的范围内，能够镇住一些试图从这个行业中分一杯羹的混混团伙。

当他的财富积累到一定地步，他的眼界和思想都发生了变化，整个人发生了蜕变，希望能够洗白自己，跻身主流社会，因此做了很多断然的行动，包括聘请辛志平出任他的建筑公司的总经理，而他隐身幕后。

他聘请辛志平的原因，不仅是因为辛志平家世清白，履历干净，还有大学文凭，更重要的是因为辛志平的姐夫是尚维祥。他和尚维祥在一些酒局中有往来，但是彻底把这位实权派的副检察长捆绑在一起，还是他灵光一闪，断然聘用毫无专业知识，管理经验的辛志平。

罗德富善于观察分析，有他自己的“社会”学，他认为这个社会只有三种人：人参、采人参的人、采采人参的人的人。他可以依仗他社会大哥的恶名去抢工地，从“人参”手中抢钱，他是属于“采人参的人”，但也有更多的“采采人参的人的人”从他这里抢钱，比如比他名声更盛，实力更加强大的社会大哥，比如相关部门的领导和办事人员。

每次被其他社会大哥抢走保护费，被相关部门的权力人物抢走好处费，罗德富的心里都充满痛苦和仇恨，但是无可奈何，最后，他按照自己的“社会学”理论，想到了一个解决办法：这些“采采人参的人的人”，在某些人眼里，一样是“人参”，所以，他必须要跟这种拥有更大权力的人结盟，这样就能够威慑住目前视他为“人参”的“采人参的人”。

然后，他仔细梳理了他的社会圈子，锁定了尚维祥，然后，他再仔细调查了尚维祥的社会圈子和个人爱好，锁定了辛志平。

罗德富按照他的朴素“社会学”，依据是“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恶人更有恶人磨”，实际上，这是一个深刻的权力学问题，很多学者对此进行过系统而全面的剖析，提出了“亚权力”“隐权力”“权力延伸”等名词，写出了不少鸿篇巨著。

他的朴素理论立刻产生了朴素的结果，通过辛总经理的中介，他和尚副检察长关系日益密切，最后通过尚副检察长的妻子、辛总经理的亲姐姐的一位表亲接受罗德富奉送的干股，罗德富和尚维祥彻底结成隐秘而牢固的利益同盟，罗德富终于不再是任人采摘的“人参”，而逐渐提升自己在社会生物链的地位，向只采不被采的人群靠近了一大步。

同时，他也渐渐洗白自己社会大哥的名声，至少是在表面上，成为一个介于黑白之间的“灰人”，同时，辛志平却渐渐被这个行业同化，由白向黑，同样成为一个“灰人”。

辛志平迅速学会了吃喝嫖赌，成为一个合格的建筑公司总经理，成为这座城市各种消费场所的金主，包括地下赌场。

西川有句俗话叫“捡来的娃儿当球踢”，反正花钱有人报帐，惹事有人捡脚，辛志平突然从普通的小职员跳槽实力公司的总经理，空前的膨胀，什么好玩玩什么，怎么刺激怎么来。这个六月，nba决赛开盘，庄家轻轻一撺掇，辛志平立刻成为赌球中出手最阔绰那位。

因为知道庄家喜欢诺维茨基，辛志平毫不迟疑地把赌注押在热队身上，第一场就出手十万。

热队赢了第一场，辛志平轻轻松松拿到高水的九万五，立刻带着一帮狐朋狗友花天酒地，同时继续下注第二场。

哪知他第一场赢的九万五还没有花完，第二场就该赔付实打实的十万赌注。

辛志平跟公司的财务要钱，宣称要招待一位要害部门的官员，财务不敢作主，打电话请求罗德富，罗德富咬着牙叫财务先借。他虽然越来越烦这位纨绔，但他知道他不能亲自去批评，而是要由尚副检察长去招呼他的小舅子。

辛志平从公司借了五万块，加上还没有花完的“赢钱”，赔付了庄家，虽然心里有些发虚，还是绷着脸面继续下注十万。

吃吃喝喝一般的消费固然可以报帐，但是这五万块最后也要拿发票回去冲帐的，万一输了的话，他不仅要对公司交待五万元的去路，还要马上赔付庄家十万，这就不是轻易可以填上的窟窿了。

幸好，第三场，热队胜，辛志平拿到了九万赔付。

这一次，辛志平总算冷静了一下，决定暂时不动这笔赢钱，看看下一场。

果然他的直感很准备。小牛追回一场，双方打平，辛志平用自己卡上的余额加上上场拿到的九万结清了赌帐，通算下来，二比二平，可是水钱抽掉了他一万五，自己挥霍向公司借了五万，加起来也差不多快一场球的赌注了。

辛志平思前想后，这一场押十万的话，赢了也差不多是个不赔不赚的局面，一狠心，拼了，久赌神也输，水钱都被庄家抽走了，还不如一把决胜负，打电话给庄家翻倍下注。

庄家倒也不惊奇，这一场几乎所有的赌徒都加注加倍，虽然辛志平稍大一些。开饭店就不怕大肚汉，他们接不下的，还可以继续往上报。

结果小牛拿下天王山，辛志平在酒店砸了电视机，没奈何，庄家电话打来的时候，低声下气地说手头比较紧，请求缓个几天。

庄家毫不犹豫地说没关系，辛总嘛，难道还不放心嗦。只是人情要讲，规矩也要讲，这笔钱从现在开始，就得按水钱算起走。

辛志平当然答应，跟着又说想下注。庄家同样没有犹豫地答应说行。辛志平一横心，坦白地说就算这一局扳本，所以要多下一点，25万。庄家说行。

庄家当然不怕。

他在接盘的时候，就对每个赌徒进行了充分的调查，清楚他们的身家多少。-——庄家眼中的“身家”，可不是评估机构那样能够实实在在看得见的现金、房产、股票等等，而是评判这个人能够挤出多少钱来。辛志平在他们眼中就是一头肥猪，身家至少以百万计。

虽然，他们也知道辛志平背后是罗德富，但是庄家背后有韩嫖，在这个圈子，单是韩嫖，就不怵罗德富，更不说韩嫖后面还有钟守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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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庄家还是忽略了辛志平的姐姐和姐夫。

第六场打完，辛志平越走越远，公司那五万不说，欠了庄家四十五万带水钱的债，按照他们圈子的算法，这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了的。庄家打电话催债的时候，辛志平开始是搪塞，拖延，然后是支吾，争论，最后矛盾升级，辛志平耍无赖，说狠话，宣称要庄家先砍水钱再砍债，否则他就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庄家和他约了时间，地点，准备“好好”谈谈。

庄家自然知道辛志平有所依仗，也知道他依仗的是谁，转身就给韩嫖打了电话，韩嫖立刻安排居居出面助阵，同时，考虑到罗德富也是一个角色，怕人手不够，又给莽子打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