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流水不腐 - 商藏 - 庹政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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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八章流水不腐

三个人都转头看他,叶山河迟疑一下,虽然觉得有些唐突,冒昧,还是镇定地说:“陆叔您刚才提到‘诸侯经济’,当然,你主要是从政府的角度,我想问一个比较私人的问题,就是民营企业发展到一定阶段,规模到了一定程度,如何处理与各部门各分公司之间的关系?这也算是‘诸侯经济’吧?或者说,如何处理资本与经理人之间的关系?”他停了一停,继续说:“这不仅是我现在遭遇的困境,书记和凌市长都了解一些。其实也可能是随着改革开放成长起来的一代企业家普遍有的难题。比如我前一阵看了tcl董事长的访谈,他也提到了‘诸侯经济’,进而深化到了‘弑主文化’,最后提到了企业的生命周期,还写了一个系列文章,《鹰的重生》,又搞了鹰旅戈行,让我很受震动,也很感到困惑。不知道陆叔您对这方面有什么看法?”

“经济问题,我们一般从宏观上去研究,对于企业具体如何管理经营,我们就是纸上谈兵了。”陆承轩淡淡地说,“这不是客气和谦虚,是事实。所以经济学家经常出错,经常在某个问题上与事实截然相反的预见而被人抓住拿来嘲笑,这也很正常。他们之所以短见,是因为这些经济学家大多没有经营过企业,没有体验过企业家头脑中的决策过程,他们喜欢从报表中研究企业。但报表显示的是决策结果,而决策过程中企业家头脑中各种方案的博弈,他们是看不到的;二是经济学家缺乏自然科学家的实证精神,只要结论符合他们的常识和感觉,就容易流于人云亦云。”

“我看陆老师就是谦虚。”凌明山笑着插话,“实际上,很多企业的老总,并不比陆老师嘴里的经济学家接地气,我见过太多的企业老总,都是坐在办公室里,出入都是豪车,指挥企业都是打打电话,签签字,点点鼠标……他们未必会使用电脑,他们那种派头,我还真不相信他们的决策过程有实证。”

“小叶你刚才提到的tcl,我们当然研究过他们,看过搜集到的各种资料。这几年他们并购了一个手机企业,连续巨亏,他写的这个《鹰的重生》,实际上不是这样,应该是雕,他们做的视频里展示的,也是一只白头海雕,是美国的国鸟。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用比喻来阐述经济,是不严谨和科学的。经济,是除战争之外最冷酷的一种社会行为,政治家还需要用鸡汤来唤起民众的信心,经济只会用一个个冰冷的数字回敬你所有的商业行为。”

“我看过波兰人布鲁斯写的《从马克思到市场:社会主义对经济体制的求索》,他以前的主张就是‘分权体制’,是‘内含有市场机制的计划经济’,落脚点还是计划经济。”陈哲光对叶山河的小问题没有兴趣,他的兴趣跟陆承轩一样,从宏观去把握经济。“但是他后来完成了‘从马克思到市场’的转变。同样的还有锡克的改革目标模式,即‘宏观计划,微观市场’……”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杨陌站在门口,歉意地看着大家,没有说话,也没有进来。

陈哲光抬腕看了看时间,笑道:“非常抱歉,我得走了。”

他示意凌明山:

“凌市长,等会你陪陆先生去宾馆先休息一下。中午我看就这样安排,请叶总陪你叔叔,然后凌市长下午到宾馆去接陆先生,这样行吗?”

陆承轩依然淡淡地沉思,不说话,凌明山和叶山河都点头。

陈哲光停顿一下,看着叶山河:“叶总,趁着今天见面,我有几句话跟你说。正好你叔叔和凌市长也在。”

叶山河赶紧坐直身子:“书记您指示。”

陈哲光却把头转向陆承轩:“你这位晚辈,也算是我们西川商界一位奇人,当然,也是一位优秀的企业家。我说他奇,是因为他白手起家,赶上了改革开放的好时候,开创了现在的局面,了不起。他不同于西川商界很多其他的企业家,他们要么是从国企出来的,占了地利,要么是有背景有资源,占了天时,叶总完全是凭个人的出色眼光,抓住了几次飞越的机会。说他奇还有他的个性。西川商界的企业家,叶总是我见过非常低调,甚至可以说是最低调的。”

“但是神奇的是,最近叶总参与的三个项目,都引起了我的注意,可以说我们这二十多天打的交道比他在蜀都十多年还多。具体情况等会叶总你向陆先生汇报。”

“叶总,我要向你表个态的是,东郊记忆项目,你们要坚定信心,无畏前进。市委,市政府会为你们保驾护航,排除所有的障碍,包括你们内部那点小小的分歧……具体点吧,我批评了王进,不许他们在这个项目中横插一脚,要参与就老老实实地投资。他那个经理,从来没有操作过大项目的经验,我怎么可能把东郊记忆这样的项目交给他?这个项目,我很看好,也看好你们现在的团队,尤其看好段万年这个人。”

叶山河有些发呆。

他完全没有想到今天还有这样一出,陈哲光会当面这样说。

“我马上把陈书记的指示转告段总。”

叶山河控制住自己的惊喜,平静地说。脑中想的是:陈哲光故意在这种时候说这事,是借此向陆承轩表示他对叶山河他们的关照?但仅仅为了这么一个目的,就放弃这样一个好项目,似乎很难解释得通。

陈哲光站起来,招呼陆承轩:“陆先生,我们走吧。”

他让陆承轩先出门。

杨陌在最前面引路,陆承轩慢步跟上,陈哲光走到第三,叶山河本想让凌明山先走,却给这位副市长抓住胳膊先推出门。

一行人走在走廊上,陈哲光落后一步,只差一点跟叶山河并排,说:“其实,我一直很欣赏段万年。我当市长的时候就跟他打过交道,他是我喜欢的那类企业家,但是这几年他莫名其妙地淡出西川商界,让我非常不理解。”

叶山河张嘴想解释,又觉得无从置喙。

“我喜欢打篮球。喜欢打球的人都知道,人的眼睛其实跟蜻蜓的差不多,更能注意到活动的目标而不是静止的,所以在比赛中,队员们更倾向于传球给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跑的队友,而不是一早就聪明地站在空当里的那位。”

陈哲光边走边说,声音不大,但陆承轩肯定听得清楚。

叶山河想表示理解,但又怕自作聪明,索性守着“万言万当,不如一默”,只是微微点头。

“所以一个人要多活动,才有更多的机会。流水不腐,户枢不蠹。经常活动,喜欢做事的官员才能够得到领导更多的关注,商人也是如此。段万年我不管他怎么想的,他不要蜀都活动,离开这座城市,这座城市就会渐渐淡忘他,这座城市想做事的时候,第一时间就考虑不到他,哪怕他是一个很好,很合适的合作者。”

陈哲光斩钉截铁地说。

“这段话也要转告段总吗?”叶山河问。

陈哲光似乎一楞,陆承轩的脚步也似乎略微一凝,他们都没有想到叶山河会这样问。

“可以。”陈哲光说。

叶山河在心里叹一口气,或者,这就是商业,这就是商人。

上了车,就很难下来。象握剑的武士,持笔的文人。

象他爷爷,即使他后来双手空空,他可能也没有真正下车,他的精神还是禁锢在商业逻辑,商业想象和商业记忆中。

还有陆承轩,即使他这一生也可能没有实际操作过一个项目,但是某种使命已经浸入他的骨髓,伴随他这一生,影响他这一生。

商业会带来光荣和梦想,但也有残酷的人生,无限连带责任,至死靡它的枷锁。

市委书记如此“重视”,他不知道该为段万年感到高兴,还是感到悲哀。

他自己呢?

陆承轩坐了叶山河的车。

车刚开出市委大院,陆承轩问:“你对你们陈书记感觉如何?”

叶山河苦笑。

陈哲光问陆承轩对蜀都的印象,陆承轩又问了对陈哲光的印象,嗯,他们都是喜欢从宏观层面看问题的人,喜欢提炼,综合和定性。

“做为商人,跟这样的政府官员打交道,是一件好事。即使他不同意,也能够很快得到明确的信息,不拖延的工作作风对于商人来说很重要,因为时间其实是任何一个项目中很重要的成本之一。”叶山河扫一眼前面沉默开车的钱小白,沉吟着坦诚地回答。

“你刚才是故意打断我吧?”陆承轩问。

叶山河没有回答。

这个问题太敏感,即使他觉得钱小白值得信任,他也不想当着第三者讨论这样的话题。

陆承轩淡淡地说:“其实现在研究中国经济,是一个相当庞杂的工作,需要涉及社会的各个层面,各个领域,各个阶段,各个群体,甚至,还有读小说和诗歌,看电影和进医院,所以说,对经济学者的要求,前所未有,所以说,我们也可以说是博览群书,世事洞察。”

“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钱理群曾提出了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的概念,并对他们进行了详细描述:“他的一切行为,都从利益出发,而且是精心设计……他们高智商,世俗,老到,善于表演,懂得配合,更善于利用体制达到自己的目的。他们问题的要害,就在于没有信仰,没有超越一己私利的大关怀、大悲悯、责任感和承担意识,就必然将个人的私欲作为唯一的追求,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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