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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归字谣

第二天开始放假,除了留下值班的几位服务生,其他人胜利大逃亡。现在大家还习惯和迷恋守在家里看春晚,在外面吃除夕宴还要过几年才流行。

雷泽约了叶山河一起走,说有便车,开始叶山河以为是他家里开中巴来接他,结果到时一看,是区政府派的车送他们这一方工作人员回家的公务车。

车上雷泽问他发了多少过年钱,叶山河苦笑,说哪敢跟你们公务员比,反问雷泽。

雷泽说发几千块。

叶山河吃了一惊,赞叹说,这么多啊。

雷泽满脸悻悻地小声说,当官的更多,多几倍。老子一定要当官。

叶山河再次赞叹说志向远大啊。心中充满妒忌,他这次过年,宾馆多发了两个月的薪水,再加上董事长的红包,也不到两千元,只够陈亮一场麻将输赢。

但是这一次,不象去年回家背负巨大的债务和压力,钱虽然少,多少还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挣到的最大数额,感到无比的踏实和温暖,而且,心中装着熊熊的野望,他这一年的经历,让他隐约感觉到了自己应该走的道路而且能够走好,恢复了大学时的自信和锐气。

回到家里,叶盛高笑呵呵地问他,乐不思蜀了?

叶山河说,哪有啊。我倒是想回来,可是现在这个工作,几乎没有假期。假期倒是生意好。心中感到歉疚,自己当初大学毕业回到江州,就是为了多陪陪爷爷,谁知一回来就到厂,没回来几次,然后又去安县,一待就是大半年,现在总算在江州了,可是依然没有多少时间陪伴爷爷。上次周洪让自己反省,本来可以趁机陪几天爷爷,自己担心接收不到传呼,天天赖在城里。下定决心这次回来,要好好跟爷爷说说话,趁机听听他对自己这大半年工作的评价。

当天晚上,叶盛高吃过饭看了会春晚,依然按照平时的作息上床睡觉。叶山河跟一群叶氏族人一起看到十二点,收到一些传呼拜年。

邮电局现在推出了汉字传呼机,可以直接发送文字信息,叶山河是数字机,接到一些后面留着传呼代号和888,999的电话号码,这是今年流行的,大家自作聪明,互相明白的拜年方式。

叶山河庆幸爷爷装了电话,先给周洪拜了年,又给曹健,赵文杰,付云浩,覃翎等人拜了年,突然灵机一动,跟陈姐也发了一个。

叶山河想好好陪陪爷爷,结果发现爷爷现在似乎可以不用他陪。

叶家祠堂每天都是车水马龙,访客络绎不绝,三教九流,其中一小半是叶家族人,他们对叶盛高毕恭毕敬,对叶山河也很客气,亲热,有的人居然叫“叶少爷”和“叶公子”,这种明显带着旧时代烙印的称呼让叶山河感到非常别扭,同时,又感到的某种隐隐的压力和责任。

叶山河隐约知道,叶姓族人准备成立清明会,或者说是恢复以前的某种宗族组织,毫无疑问,叶盛高是会长唯一的人选,绝无争议。叶山河不太关心,觉得这个清明会也没有多大的意思,因为组成人员都是杨家附近的族人,大多务农,不会和他的以后的工作生活发生多大的交集,叶山河的人生,在外面的世界,无论它是精彩,还是无奈。

以前叶山河回家,至少有中午和晚上,能够跟叶盛高单独相处谈心,这一次,每天中午晚上,都有一两桌叶家族人在叶家祠堂吃饭,还有一对叶姓夫妇住在叶山河旁边的房间,叶盛高让叶山河叫他们三表叔,三表婶,他们负责了叶家祠堂所有的杂务,包括做饭,清洁。

叶山河不知道他们是专门春节来帮工,还是长住。他也同样不太关心。从理论说,叶家祠堂是叶盛高所有,将来会由叶山河继承,但是既然是祠堂,名义上又是某种公共场,虽然只是面对叶姓一族。叶氏先辈修建叶家祠堂,就是为了整个叶姓族人服务,叶山河同样没有想过自己以后要把叶家祠堂做为财产而独占,同时,他到是希望叶家祠堂热闹一些,有人陪着爷爷,至少不会让他觉得孤独,尤其自己长时间不在家里,而且,从这种趋势来看,他将来也同样长时间不在杨家。

胡勇来找过他。今年他去了广东打工,一问工资比叶山河还高,叶山河自然不会再说自己工资多少,心想叶山红说得不错,江州的确不算什么,自已在印染厂时,还以占领江州为目标,真是可笑的追求。应该找时间出去走走,开阔眼界。

两人自然聊起厂里的同事,胡勇说了一件事,厂里生产安全科一位科员,厂里停产后一直待在家里,他倒也出去找过工作,只是他平时在办公室呆惯了,既放不下架子,又没有什么技术,所以都不成功,春节前两个孩子吵着吃肉,他没有钱买,铤而走险,去菜市场偷,结果被屠户抓住,他什么话也不说,屠户就绑他在市场示众,他妻子找来,说明原委,屠户放他,还送他们两斤肥肉,一家人回到家里,煮来吃了,当天下午,他就自杀上吊。他的遗书里还说,本想把妻子和两个孩子一起毒死,结果下不了手。

叶山河目瞪口呆,震惊不已,那个科员他没有印象,可是这毕竟是他曾经的同事,心中恻然,结果第二天。又听到一个更加心悸的故事。

第二天下午,雷泽来叶家祠堂叫他,到了茶馆一看陈亮和胡云峰早就坐在那里,还有两个外地回来的同学,话题自然说起以前的初中同学,正聊着,陈亮突然问叶山河还记得苏小芹不,叶山河一怔,反应地来,说怎么不记得,我们的校花啊。

陈亮叹了口气,说可惜国庆死了。

叶山河大惊,问怎么呢。

雷泽说,听说是跑到广州卖淫,得了艾滋病。

叶山河怔了半晌。广州距他好远,艾滋病和死亡距他更远,他毫无感觉,可是苏小芹却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深刻地记得她的一颦一笑,经常出现在他梦中,而且,他还朦胧地觉得,他和她应该发生点什么,因为,他和她曾经有过那一次“亲密”接触。

高考后那个暑假,分数公布,大家都知道叶山河上了重点大学的分数线,有天傍晚,苏小芹突然出现在叶家祠堂,说她出来散步,刚好经过这里,来看看他,向他表示祝贺。

那天晚上,他和她沿着叶家祠堂外那条机耕道向前走,边走边说些不知所云的话,不知道走了多久,谁也没有说停,直到完全黑下来看不见路,他们才往回走。

因为黑暗,苏小芹绊了两下,慌乱中抓住了他的胳膊,然后是他的手,一牵上就没有再放开,两个人沉默下来,紧牵的手满是汗水,一直走回镇上,都没有再说话。

进大学后,他很多次都忍不住想给她写信,又怕她收不到,又怕给镇上的人知道耻笑,只能躺在宿舍的床上回忆他们三年前同班时的点点滴滴,思念她。

寒假回来,听说她在个协当会计,他去她的办公室看她,聊了一下午,她也没有给他解释清楚这个“个体劳动者协会”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去隔壁办公室接电话时,他偷偷看了一下她正在造的工资表,她一个月的工资,只有60元。

暑假回来,她就不见了,据说辞职去了沿海大城市,从此杳无音信,他自然不好向其他同学询问,谁知道这时候以这样一种方式听到这样的噩耗,心中一阵悸痛。

陈亮说苏小芹死前,吩咐家人把她留下两个的金戒指,一个送给高中的语文老师,一个送给班上一位姓李的男生,大家才知道,原来她一直暗恋语文老师,也跟那个姓李的男生有过某种特殊关系。

叶山河听得更加心痛,他想原来她一直没有把他放在心上,她喜欢的另有其人。

但是这时候,他并不怨她,只是心痛。

他幻想过当他工作后,可以体面而坦白地跟她接触,但是现在,一切都不可能了,永远都不可能了。

他又有些佩服她,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对她喜欢的人的喜欢,转念又有些妒忌那个语文老师和那个李姓男生,莫名地又想到了张夏敏,还有晓可,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五味杂陈。

过两天邓鹏回来,两人又到茶馆喝茶。

邓鹏说他也从求是服装厂出来了。

叶山河问怎么了,邓鹏说这一年算是拖了一年,生意不好不坏,通算下来倒是没亏,还赚了点,但是折到用度里面去了。他是空手离开求是服装厂的,比叶山河还不如,叶山河至少还拿了三千元走,最重要的是,他比叶山河白白多搭了一年时间。

叶山河问那校服厂怎么办,邓鹏苦笑,他现在走了都不想管了,叶兄弟你走了这么久了,还关心?

还是说了。现在求是服装厂主要由刘昭俊负责,唐总设计师去年夏天就回江州了,倒是新加了一个股东,是安县一位工商局副局长的弟弟。

叶山河说,这是好事啊,新股东是地头蛇,又有背景,生意应该好转。邓鹏再次苦笑,说别人既然现在加入,肯定还是有所依仗,既然有所依仗,要价就不同了。

叶山河默然,心想其中肯定有很多不足为外人言的苦衷,也不再问,又想问卓倩,转念还是算了,事若春梦了无痕,明知道不可能的事,最好就不要去做,甚至连想也不应该去想。这是爷爷保守的生意经,但是有时也可以用在婚姻恋爱上。

问邓鹏怎么办,邓鹏说,还能怎么办,先回去把班上到再说。下次看准机会再考虑。

至到叶山河离家前一天,爷孙俩才有一个静静说话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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