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只是当时已惘然
公子刚刚得了儿子,又在单位提了中干,双喜临门,春风得意,经常与一群狐朋狗友庆祝,也经常邀请邓厂长参与,号称随便介绍朋友,实际随便买单,有时干脆就在康氏酒楼隔桌相陪,方便邓厂长一起结帐,久而久之,白公子恻隐之心突发,想为邓厂长拉笔业务,略作抚慰。白公子交往人中,少有乡镇校长这类下里巴人,也不屑于这点小打小闹,出手就要与众不凡,环顾县城,只有师范校,安县中学两所好一点的学校,师范校已经被康洪联系过了,只剩安县中学,白公子跟他们校长不熟,但这自然难不倒白公子,白公子这一天因为自己一点私事跟分管教育的副县长吃饭,随便把邓厂长叫来安排后勤,再随便把副县长介绍给邓厂长。
第二次,白公子副县长叫上安中的卓校长,第三次,邓厂长单独宴请卓校长,白公子亲自作陪,第四次,卓校长带着分管后勤的副校长和办公室主任财务科长一桌人赴宴,求是服装厂与安县中学才算正式进入校服可行性探讨阶段。后来又分别约了教委和财政局相关的领导吃饭,总而言之,卓校长态度非常明确,既然白公子介绍,副县长招呼,他们就积极响应全力支持,但是也得处理好方方面面的关系,不然给人诟病,说他卓校长独断专行,以权谋私。
所以那一段时间,邓厂长叶厂长李厂长全力以赴,轮番出击,宴请相关人员,决心拿下安中。三位厂长讨论过,拿下安中不仅利润丰厚,而且意义重大,以后出去跑业务就可以直接拿安中为榜样说服其它的学校。
叶山河想起在双河看的江湖把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安中也就相当于他们的托。
有一天,卓倩出现在他们酒桌上,叶山河恍然大悟:原来卓校长是她父亲。
怪不得他见到卓校长总觉得面熟,居然没有从这个卓联想到那个卓。又想,卓倩唱歌也不是非常出色,可是全安县就那么一个舞厅,就她一个女歌手在里面唱歌,她男友对她乖乖驯服,把她伺候得象一个女王,甚至眼睁睁地看着她跟自己跳舞亲热而忍受,显然,都是因为她父亲是安中校长。
宾主介绍时他们礼貌地互相点头,就象初次认识,邓厂长自然不会说破,酒桌上卓倩表现得文雅矜持,言谈举止完全跟她的身份匹配,叶山河只有在心里感叹,女人真是天生就会演戏。当天晚上,他们再次在工会跳舞,都感到异样的快乐,趣味盎然。
叶山河说完全没想到那是你父亲,喝了这么多次的酒都是称兄道弟。卓倩说这很自然,酒桌上都是这样。叶山河连连摇头,一脸诡笑,卓倩掐他,问他笑什么,叶山河借着灯光掩护,亲了一下她的眼睛,说我至少应该叫他叔叔。
卓倩笑,问有这个必要?你叫他叔叔,自降一辈,一桌子人岂非全要你叫叔叔。叶山河说为了你,心甘情愿。卓倩说,关我什么事呢。叶山河说,他是你父亲啊。我跟他称兄道弟,你岂不是要叫我叔叔了。卓倩娇笑,说那你还是叫叔叔吧。叶山河说,我其实也不想叫叔叔。卓倩奇道,那又为什么。叶山河大胆地说,叫岳父。卓倩笑得前俯后仰,如花枝乱颤,他不搂住她,她就会倒在地上。卓倩说,好,你有脾气现在就去家里叫。
那天晚上,叶山河严肃地考虑他和这个女孩的关系。
自然而然,他会拿她跟张夏敏比较。客观来说,卓倩比张夏敏漂亮。或者说,是因为她更喜欢打扮,更善于打扮,虽然张夏敏在市里,她在县上。她比张夏敏更有味道,不算风情万钟,但是明媚可人,这是她们各人所处的家庭,工作和环境所致,对于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来说,卓倩的女人味道显然更具诱惑力。
但是,这也让他感觉有些厌恶。他搂抱着她跳舞时无法不想,遇上另外一个人,她会不会同样这样开放?以后他们在一起,她会不会还跟别人勾勾搭搭?他在舞厅认识她,跟她好,可是从心里反感她在这个场所出没,不喜欢她在台上唱歌,给台下无数暧昧贪婪的眼神抚摸。或者,这是男人的自私心理。
或者,她只是喜欢自己头上这层虚幻的光环:来自江州,名牌大学,生意人,出手阔绰。可是,她肯定不知道他们现在这个求是服装厂举步维艰,他做生意的钱是借的,现在身负巨债,压力沉重,甚至他那个有名无实的“厂长”也被解除,基本上,算是闲人。一旦她了解这些真实情况,还会不会继续对他感兴趣?甚至,会不会拒绝跟他跳舞?
还有,倘若卓倩真的喜欢他,不在乎他的其它,他们在一起后,她也会对他忠贞不二,他又该如何考虑他们的未来?他只是这个小城一个过客,从来没有考虑过在安县安家,如果左倩跟他到江州,他又如何安排她?主要是她的工作。
第二天,李红军回来,叶山河没有跟邓厂长出去应酬,拉着李红军两人另外找了一家酒馆。
他要跟李红军认真探讨一下。
因为这个话题到了邓厂长那里,他完全可以想象答案是:想那么多做什么,耍到高兴就行了。他不喜欢这种拿来主义。
李红军最近勾搭上一个小学语文教师,是王洪明再次陪他下乡跑业务时,在一所小学认识的。校长出于对财政局王科长的重视,反过来请他们客,而且带了副校长和两位美女教师作陪,结果就在酒桌上,李红军跟其中一位一见钟情,似乎对方也对李厂长的气势颇为敬仰,“你说我世上最坚强,我说你世上最善良”,第二天李红军没有前往下一站,而是留下来单独约她吃饭散步,后来又随道或是专门去过几次,女教师也进城来过,全厂领导悉数出面作陪,替李厂长捧场作托,李厂长推销校服不算成功,倒是首先成功推销了自己,两人初步确定恋爱关系。用李红军的话来说,准备跟这个女教师来真的。
两个人喝了一瓶白酒,说了两三个小时的车轱辘话,结果晚上睡在床上,叶山河慢慢回味,才发现李红军给他的一大把意见集中起来,只有一个思想:先上床,以后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他和邓厂长两人意见的区别是:一个是上床后再考虑,一个是上床后不考虑。说到底,都是拿来主义。
明天晚上,叶山河去了工会舞厅,他打定主意,要问她今天晚上舞会结束,是否愿意跟他走。
舞会开始的时候,叶山河稳住自己,不去请卓倩跳舞,而是跟几个狐朋狗友频频碰杯,惹得卓倩不时扭头过来看他们那桌。邓鹏看见,有些疑惑,先是以为叶山河喝得高兴,然后又以为他们闹了别扭,微微一笑,不再理会。反正无论哪一种情况,他觉得都不用理会。
中场过后,照例是一曲悠长的慢舞,叶山河还是按兵不动。
卓倩有些不安起来,不明白叶山河为什么不按惯例过来陪她这一曲脉脉的时间,又担心有别人来请她,转过了头定定地看着叶山河他们那一桌。
邓鹏拦下跟叶山河喝酒的人,瞪着叶山河:“快去。”
叶山河迟疑了一下,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往摆正肩膀往舞厅前面走去。
一个人横冲出来,拦在他面前,重重在在他肩上一拍,看着他,不说话。
是晓可!
那天叶山河喝得稍微过了量,在舞厅中站住了,看着眼前这个快要跟他一般高的女孩子,眨了半天眼睛,想了起来,伸手出指着晓可:“你……是……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晓可嗔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在……这里……等你啊!”
晓可瞪着他,不说话。似乎在责怪他的醉态,也像是在判断他说话的真假。
四周陆续有人走进舞池,叶山河一手抓住晓可的手,一手搂过晓可的腰,开始跳这一曲慢舞。
他的酒气很大,晓可厌恶地把头扭向另一方。这个动作刺激了叶山河,他粗鲁地把晓可拉向自己,非常用力,晓可猝不及防,她整个人都贴在了叶山河身上,身子僵硬,但没有反抗。
叶山河拖着晓可走了几步,反应过来,吃了一惊,把她略微推开,低头问:“你怎么在这里?”
晓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不说话。
叶山河尴尬地笑笑,不知道该怎么做,怎么说,两个人僵在舞池里。
晓可突然扑在叶山河怀里,紧紧地抱着他。
叶山河怔了半晌,慢慢地抱着她,然后,两个人慢慢移动,融合在如水的音乐里。
音乐快来结束的时候,晓可抬起头,在叶山河耳边轻轻说:“这是我第一次跳舞。以后,我可以接受别人请跳舞了。”
叶山河有些发楞,一时间同有反应过来晓可这话什么意思。
晓可微微仰起头,轻轻咬了一下他的耳朵,推开他,在音乐结束之前,走回他们的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