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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同学少年都不贱

第二天叶山河醒来时,世界一片寂静,晕了一会回过神来,想起自己睡在哪里。起床后屋里空无一人,客厅桌上放着豆浆油条包子和咸菜,叶山河喝了一口豆浆,已经冷了,也不介意,坐下吃了两根油条一个包子,把剩下的收拾到厨房,用过的碗筷洗好,拿上行李,出屋关门。

张夏敏工作的地方就在政府大楼背后一幢小楼,他以前去过,不知怎的又想到晓可,她似乎也在那里上班,跟张夏敏一起,迟疑一下,打消了前告别的念头,前往车站。

他出门的时候,想过把行李放在张夏敏家,等到分配后再来取,自己现在扛回家,到时又要扛出来,转念一想,还是扛着走了。宁可麻烦,也不让人讨厌。

叶家所在的小镇叫杨家镇,距离江州市有二十来公里,乡村公路,以前一天只有两三班公交车,这些年有人买了中巴车自营,交通才算方便一点,只是依然路烂,叶山河一路巅簸回到镇上,快到中午。

扛着行李一进叶家祠堂,便见爷爷坐在正屋的太师椅上看书。爷爷眼睛远光,那书拿得远远的,听见响动,一看是叶山河,放下书说:“应该是今天回来了。我就等着你,连饭也没有做。”

叶山河把行李丢在墙边,笑:“又掐指一算了?”

叶盛高在这一带不仅有神医之名,这些年替人看风水,批八字,起名看相,又添了神仙的尊称,叶山河经常取笑他是叶大师,后来看武侠小说,称金庸是集旧派武侠之大成,他又借来称叶盛高为“叶大成”,意思是叶盛高集琴棋书画,医卜星相这些旁门左道的玩意为一体,叶盛高不以为悖,说他不仅精通这些,还知晓天文地理,农耕贸易,可谓叶大神。

叶盛高也笑了:“这不需要。雷燕昨天陪她妈来拿药,问过你,说学校都是这几天放假,你又没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赖在学校不走的。”

叶山河心中一跳,雷燕家就住在叶家祠堂旁边,父亲是工商所副所长,母亲开了家电器修理店,比他小好几岁,小时候象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叶山河后面,哪知一晃,也高中毕业,去年夏天考上电大,出落得亭亭玉立。张口想问问雷燕的情况又说不出话,问:“中午吃什么啊。”

过去一看桌上的书,赫然是《第三次浪潮》,说:“爷爷你不是一直说不习惯简体字吗。”

叶盛高笑道:“一开始是不习惯,这么多年,慢慢也就习惯了。我们习惯了繁体字的人,学简体字容易,反倒是你们这些只认得简体字,要去学习繁体字就困难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道理在这里要反过来说。”

叶山河说:“汉字简化,是一种趋势,历史趋势;吃饭穿衣,由俭入奢,是一种人性大势所趋,都是不可阻挡的。”

叶盛高微微一笑:“跟爷爷说历史趋势啊。你说的当然有道理,但是凡事有度,汉字最多简化到现在这个地步就差不多了,再简化下去,就失去了汉字六义的精髓,有可能变得跟其它符号文字差不多了。人性由俭入奢也是这个道理。追求物质生活,追求享受是人的天性,这种欲望,有时候可以产生向上的动力,但是一味追求,那就可能迷失本性。”

叶山河呵呵一笑,说:“孔老夫子说,饮食男女,人之天性。所以吃饭才是第一人性,先解决中午的伙食才是最重要的。”

叶盛高问:“要不下馆子?庆祝你四年大学凯旋归来。”

叶山河想到自己的肆业证,强笑道:“好嘛。老规矩,卤头皮加蕃茄炒蛋。”

叶盛高说:“今天可以为你加一个菜,宫保鸡丁如何?要不回锅肉?”

叶山河故意板起脸:“爷爷,由俭入奢易啊。”

中午爷孙俩去镇上一家餐馆吃饭。

叶家解放前富甲一方,抗战期间贡献卓著,当时的叶家家主叶盛高受过蒋总统嘉奖,闻名全国,49年后,几经沉浮,物逝人非,已没有多少人还记得当年雄霸川中,生意遍布全国的江州叶家,只有杨家镇老一辈乡亲,还知道叶盛高曾经是个鼎鼎有名的大人物,更多的人只能从现在他们住的叶家祠堂虽然陈旧,但是宏大的规模气势,想象当时叶家的盛况。

叶盛高平时不喜与人交往,很少走出叶家祠堂,今天罕见地出现在饭馆,自然有人过来招呼,叶盛高收起平时的冷漠矜持,和气地一一客套。菜点好后,叶盛高居然还让老板给他和叶山河一人打了一两泡酒,爷孙俩浅浅对酌。

吃完饭回到叶家祠堂,叶盛高说好久没有喝酒,不胜酒力,到厢房睡觉去了,叶山河本来计划下午去找同学玩,在正屋坐了一会,也觉困乏,干脆也回屋休息。

叶家祠堂据叶盛高说是从当初湖广填西川时的先人所建,清朝末年,叶盛高的爷爷生意发达后,重新修缮扩建,当时占地近十亩。文革期间,东西钟楼鼓楼及周边庭院都被拆除,只保留了祠堂正屋和两排厢房。

拔乱反正后,政府将叶家祠堂重新发还叶盛高,爷孙俩一人一边占了一间厢房,叶山河初中开始住校,每年寒暑假回来,依然住小时住的房间,这时候打开房门,只见桌椅干净,铺盖整齐,没有霉味,心想爷爷肯定打扫通风过了,心中感动,又想刚才中午吃饭他们什么都聊,包括问他有没有女朋友,单单不问他的工作,心想爷爷真怪,越是想什么想得厉害,越是偏偏不问,一直都是这样,一直是这脾气,可是现在,他也真的无法向爷爷汇报,一切要等到下周才知道。

第二天上午痛快地睡了个懒觉,下午等着上班后去找陈亮。

陈亮是他初中同学,父亲是供销社主任,读书时是学校的孩子王,老师眼中得罪不起的麻烦学生,但是在同学中极有威信,对学习成绩优秀的叶山河很尊敬,他们关系一向很好,陈亮有时到叶家祠堂玩,叶盛高也不象对其他人那样冷漠,总要跟陈亮闲聊几句,让叶山河怀疑爷爷势利。

高中毕业后,杨家镇中学只有叶山河一人考取了县中学,其他同学大多进了镇中,要不干脆就缀学,陈亮在镇中读了三年,基本上也就混了三年,高考一塌糊涂,直接打消了他父亲让他复读的想法,通关系让他进了镇政府工作,叶山河每次假期回来,总是第一个想起找他。

到了镇政府一问,陈亮已经不在镇政府办公室,调到计划生育办公室,不过办公地点只在楼上楼下。

叶山河找到计生办,只有一个中年妇女在,认得叶山河,诡异地一笑,神神秘秘地说,你那个同学啊,现在还没来,肯定在中学打牌。

叶山河按照她说的名字,到中学问到那个老师的宿舍,见房门紧闭,上前敲门,半晌无人应答,干脆叫了起来。

一会听见里面问谁,叶山河说是我,跟着说了自己名字,房门打开,陈亮矮胖的身体出现在门口,说:“放假了?”也不等他说话,拉他进去,说:“先看我打牌,晚上喝酒。”

这间单人宿舍,一张大床一张书桌就占了一大半的空间,剩下的地方摆了一张麻将桌,只够再放三张椅子,另外一边利用床沿。叶山河进去,眼睛一时不太适应,只听有人说:“晚上请客啊,那亮娃你要稳重了,钱输光了吃铲铲啊。”

陈亮嘿嘿一笑:“没得事,输光了就欠帐,奉二娃那里,我写个名字都算数。”

那人说:“你娃绝对是把帐记到政府帐上,挖社会主义墙脚。”

叶山河一看其他三人有两位是陌生的年轻人,应该是最近才分来的年轻教师,有一位赫然是过去教他们物理的肖老师,赶紧招呼:“肖老师好。”

陈亮说:“肖老师,你的得意门生回来了,晚上一起喝酒。”

肖老师面前堆了一大叠钱,看来手气不错,笑道:“小叶放假了,那等会把朱老师也叫上。”

叶山河猜想肖老师说的朱老师,应该是以前教他和陈亮体育的朱国昭,朱国昭喜欢喝酒在他们读书时就全镇有名。屋中别无椅子,叶山河只得坐了床沿,看肖老师麻将。

坐下看了两盘,明白他们打20元的底,四番20,五番40,六番80,清一色160,不禁在旁边吓了一跳。想陈亮一个月工资也就一两百吧?一个清一色就放出去了,还不知道他们兴没兴清对。

心惊肉跳地看他们打了几盘,慢慢定下心来,看得入神,等到陈亮看表说最后一圈,才恍然一下午时间居然这么快就过去了,原来看人赌博,也很有趣。当然,有趣是因为他们赌得大,看着一张张百元的大钞飞来飞去,怪不得每次跟陈亮一起,都要听他念叨什么“好耍不过人耍人,好看不过钱搬家”。

最后一圈打完,两位年轻老师有一位有晚自习,高三补课,他要去守着,只有等第一节晚自习下课才能来,陈亮让肖老师和另一位年轻老师去叫朱老师,他和叶山河先去餐馆安排。

五人出门,陈亮招呼说:“来,坐我的车。”

叶山河愕然,看陈亮走向墙边停着的一辆三轮摩托车,失笑道:“刚才来的时候,没有看见。你还有车了啊。”

一位年轻老师说:“豆芽它再小也是个菜,三轮也是车嘛。”

陈亮跨上去,打燃车,叶山河坐了偏斗,陈亮轰大油门,两人一车呼啸着驶出学校。

叶山河好生感慨,对于学校和老师,他一向敬畏,可是今天看陈亮和肖老师“同场竞技”,浑然没有什么身份的顾忌,牌桌上骂骂咧咧,斤斤计较,称兄道弟,一点也不见外,这时骑个摩托车招摇来去,当真不把学校当成学校。

转念一想,陈亮读书时只怕就不把学校当成学校,老师当成老师,现在他是政府公职人员,想来感觉身份比臭老九高上几分,自然更不会讲究什么。再回想到刚才的麻战,陈亮好象输了不少,可是看他表情一点也没有什么不快,忍不住问:“亮娃你手气不好啊,输了多少?”

陈亮答道:“可能两千多点。没数。”

他狠狠地往旁边吐了口口水,说:“上桌子就感觉要输。昨天晚上没有回家睡,在粮站程三妹那里睡的,一晚上都没有睡好,上午又跑了两个乡下去抓人,精神不好,有几把牌打错了,张子的次序没有发对。”

叶山河心中格登一下,虽然他暗中估计过,可是两千块这个数目从陈亮嘴中说出来,还是很震惊,这差不多是普通人一年的工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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