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主席说过一句话:一个阵地,无产阶段不去占领,资产阶段就必然去占领。这几十年来,除了星相医卜这类杂书,也一直潜心研读包括《毛选》在内各种革命书箱的商人叶盛高,没少在叶山河耳边念叨这种经典语录,叶山河可能不会记得非常清楚,但是不会妨害这句话在他身上发生作用,他主动放弃“上进”的机会,不久,就主动兼被动地堕落,被“资产阶级”占领。他迷上了跳舞。干一事,爱一事,精一事,本着这个精神出发,叶山河的跳舞“事业”倒是颇有成就,收获甚丰,甚至可以说是蔚为壮观。
因为经常跳舞,叶山河认识了一些同样喜欢跳舞的女舞客。一切都很自然,跳的次数多了,有了印象,开始熟悉,然后交谈认识,他的年轻和某种味道让他得到了很多舞伴的好感,他和她们成了最初他笑话唐健的“老扯扯”。
尤其她们听说他是名牌大学生后,有些舞伴跟他暧昧起来,不仅跳舞时亲密无间,还经常跟他在舞厅外面的茶馆喝茶,含蓄地诱惑或者直接挑逗,没费多少功夫,她们就获得了成功,或者,叶山河同时也在引诱他们,——他炫耀他的大学生身份就是这个目的。他也渴望跟她们更进一步接触。
这一年,叶山河21岁,血气方刚,精气勃勃。
他和她们中的几个上了床,
康文英是棉纺厂的一个女工。有一次因为在银霞宫舞厅里跟人打了架,怕对方报复,那几天叶山河换到文英街的金河舞厅跳舞。这个舞厅在二楼,装修不错,但场地较小,舞客较少,对于喜欢挑战自己,每曲都换舞伴的叶山河来说,不是好的去处。他在卖票的时候,看见一个穿淡黄色连衣裙,体态丰腴的女子正好上楼,一扭一扭的身姿很是诱人。
他进场后,毫不费力地找到了她,请她跳舞。那一天,因为人少,可选择的舞伴不多,他跳了两曲后,就决定固定跟她跳。
休息时,他们坐在舞池旁边闲聊,通了姓名。叶山河说他在印染厂工作,康文英说她在棉纺厂工作,两人都说很巧啊。叶山河们拿出工作证给她看,她也拿出她的工作证,是前纺车间一名纺纱工。
棉纺厂和印染厂源远流长,他们因为这种“意外”而倍感亲切,在说到彼此生活的枯躁,无聊和苦闷时,又因为“同是天涯沦落人”而互相怜惜,大增好感。
第二天,他们又在金河舞厅的下午场碰上,跳第一曲她就说她中场要走,还要回厂上中班。这下叶山河倒不好意思不陪她跳了。因为一开始就固定在一起,两人象是一对情侣一样,跳完了就手拉着手回座位,她走的时候,约了明天中午在影都看录像。
第二天,叶山河跳了上午场后到影都,康文英准时到来,他们去看宝丽金二十周年演唱会。康文英听不懂粤语,叶山河也是一知半解,半蒙半猜地给她翻译,随势搂着她,慢慢把手从她的肩臂溜到她的胸部,接着伸进她的内衣,最后把她的牛仔裤拉链拉开,伸手进去胡捏乱摸。
过了两天中午,叶山河在银霞宫手气不好,屡屡被拒,舞会结束时感到索然无味,又有些意犹未尽,突然想起康文英,不知道她今天上什么班,一时心血来潮,便乘公车去棉纺厂,到了女工宿舍,问了守门的大姐,到四楼宿舍敲门。
他上楼的时候,整幢楼寂静无声,似乎无人居住,这跟他们印染厂的宿舍楼差不多,不是上班就是在睡觉准备上班,时间充足的早已出厂去了。
他敲了两下,门被轻轻打开,居然正是康文英,穿着他第一次见她的那身黄色连衣裙。叶山河又惊又喜,康文英也很惊奇,问他怎么来了。
叶山河说我来看你。康文英让他进去,关好门,叶山河注意到她按下暗锁。康文英让他坐她的床,她坐到对面室友的床上。两人说话,时断时续,不知所云,有时看一眼,目光都迅速躲闪,有一种暧昧的情绪开始在他们之间弥漫,他们都感觉到了。
康文英站起身,把窗帘拉严实,似乎是叹了口气,走过来说,那我陪你耍哈。
叶山河站起身,还没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康文英把连衣裙捞上来,坐上自己的床,然后脱下丢在旁边,躺了下去。叶山河一下明白过来,心跳加快,他走过去,头在上铺的床框上重重碰了一下,没有时间去感觉痛,压在康文英身上,亲了一下她的脸,伸手去摸她的胸。
康文英说,你脱。叶山河站起身,解开衬衣扣子,觉得可以不用脱上衣,坐上床去,脱下裤子连同内裤一起丢在旁边一张床上,在她旁边侧躺下,一只手搂过她的头(以下省略一些字)……
正在这时,有人敲门,康文英手忙脚乱地整理一下床单,打开门,是同宿舍一位女工回来。康文英说,你走吧。叶山河走下楼,回头看那个遮得严实的窗口,感觉刚才的经历是在做梦。
朱红是市妇幼保健院妇产科一名护士。
他有次跳夜场的时候进去很早,站在吧台那里,几个年轻女孩从吧台这个洞口进来,其中一位相貌甜美,高挑丰满的女孩立刻吸引住了叶山河,那正是他喜欢的类型。
她们站在舞池边适应黑暗。叶山河心念一转,从吧台的座位跳下来,不管现在舞曲已经开始了好一会,过去请她跳舞。朱红看她一眼,然后跟着他走进舞池。
他们跳舞的时候,他轻轻一带,她默契地靠紧他,丰满的胸部紧贴着他的胸部,但是他想用左手也去搂她的腰时,她紧紧地抓住他不放,他于是放弃了这个打算。这支曲子完后,她回到同伴那里,他没有犹豫,坦坦然然地就站在她们的身边,下支曲子一响,就向她伸出了手。
这一次,他们开始说话,问了彼此的姓名,职业,然后说一些闲话。朱红听见他是川大毕业的时候,从他怀里抬起头认真地看他一眼,是他很熟悉的那种崇拜的眼神。
中场快结束的时候,他看见她们商量着什么,赶紧走过去,问她们是不是要走了,她犹豫了几秒钟,看着已经向出口走了几步的同伴,说她们要出去吃串串香。看他毫无反应,又说,她明天晚上值班,后天会来跳舞。
等到她们的背影消失在洞口,叶山河醒悟过来,刚才朱红似乎是在等着他说跟她们一起去吃串串香,可是他当时为什么接她的话呢?是真的不明白她的意思,还是担心身上只有十几块钱不够?
后天晚上叶山河早早进了舞厅,担心里面黑暗不好找人,索性就在门口守着,尴尬地碰到两个“老扯扯”问他等谁,他强笑着说一个工友。等到舞客大多进去了,朱红才出现在门口,穿了一身深蓝的连衣裙,头发高高束起,露出干净的脸和脖子,显得更加高挑,说不出的雍容,华贵。
他帮她买了票,两人进去。这一次,她不再拒绝他用双手搂抱她,中场过后那曲慢舞,他忍不住用嘴去咬她的耳垂,吻她的脸,她的反应出乎她的意料,转过脸用她的嘴来寻找他的嘴,他们在黑暗中亲吻。
舞会结束后,他送她回家。走在闷热的街上,这时候,他多么希望自己在这座城市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小屋,哪怕里面只有一张床。
她说她明天要去威城,他自然责无旁贷地表示,他陪她去。她家在石油容器厂,几乎穿城而过,但叶山河一点也没觉得路长,在容器厂门口的树荫里,他们再次长时间地拥抱亲吻,然后叶山河再次穿城过桥找雷泽。
刚才路上的时候,他就想过了,今晚不去朱夕勇那里,他要找雷泽。
他一直没有到雷泽那儿借宿,不是因为路远,而是担心雷泽回去跟陈亮他们说,可能传到爷爷耳中,但是明天他要陪朱红去威城,那是属于江州市管辖的一个县城,他从没去过,现在身上只有十块钱,必须找人借钱。
朱夕勇在农行工作,收入应该不错,肯定会借钱给他,但是他经常去他家住,再借钱,就可能惹人讨厌了。爷爷说过一种情况,欠人人情欠得越多,关系反倒更加亲密,但是这时候叶山河觉得还是中庸一些好,朱夕勇已经是他的客栈,就只能让雷泽充当他的银行。
到了江阳区政府,问到雷泽的宿舍,居然没人。
叶山河无计可施,也没有去处,只能坐在宿舍门外的水泥台等。
十二点过,雷泽回来,看见叶山河非常惊奇,忙问他有什么事,这么大半夜等他。
叶山河没好气地说能有什么事,他回不了白石,只能在你这里挤一夜。
雷泽松了口气,很高兴地说,我以为你早就要来了。又说晚上有个单位请客,吃了饭又打麻将,幸好他拒绝了吃霄夜,不然不知道还要让叶山河再等多久。
叶山河闻到他身上还残留着酒气,又气又妒地说,天天吃吃喝喝,总有一天警察要把你们抓去。雷泽笑着说,要抓也是纪委抓他们。
进了门,冲凉后两人睡下聊天,聊到各自近况,叶山河说起厂里的改革,说起文工头的无耻抢劫,然后说现在身上只有十块钱了,快要挨饿了,叫雷泽暂借点钱给他。
这是他早就想好的,从近况过度到困窘,自然提到借钱。雷泽翻身起床,拉亮电灯从裤子口袋里翻出一卷来,零零整整数了五十元放在桌上,说今天打麻将输了几十块,现在身上只有这么多了。叶山河说够了,不用这么慌着给他啊。雷泽说明天他一早要去上班,叶山河睡他的懒觉。
第二天,叶山河起床后依然去银霞宫,跳了中午场到市妇幼保健院楼下的车站,一会朱红准时下来,她请了半天的假。
叶山河买了票,两人上车,依偎在一起。
天气虽热,路也不好,可是跟一个美女一起出行,叶山河还是第一次,又是新鲜又是得意。两人一路闲聊,走到一半的时候,朱红说她读卫校时耍了一个男友,也是她的第一个男友,最初疯狂追她,耍了一段时间后,却跟另外一个女生好上了。那个女生是农村的,没她漂亮,学习成绩,文艺体育一样都不出众,她一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对她。
他是威城人,也是农村的,她实习的时候才知道他和她好上了,一直想不通,所以跑到他家里去找他问清楚,可是他不在,可能是故意躲她,他父母也不理她,她后来给他写信,他也不回,她问叶山河,这是为什么。
叶山河一脸愕然,自然不明白她的前男友为什么舍凤凰而就乌鸦,更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
到了威城,他们到了她的同学家,也是一个很漂亮的年轻女孩,分配在卫生局。
朱红问女孩的男友,女孩说他一天到晚就是不知在哪鬼混,总是有喝不完的酒。叶山河看她表情,说是抱怨,倒是得意更多。
朱红介绍了叶山河,叶山河感觉她特别强调了他是川大毕业的这一点。女孩的父母外出了,他们三人在女孩家吃了饭,女孩的男友回来,身材矮而结实,穿着短裤拖鞋,说请朱红喝冷饮,四人出门。
一路走着,不断有人跟女孩男友招呼,互相发烟,叶山河感觉他跟陈亮一样,都是把交朋结友当成事业,只不过陈亮在乡镇,他是在县城。四人在广场喝了会冷饮,然后到旁边的舞厅跳了一会舞,十点过回到女孩家,朱红说游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