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男大当嫁,女大当婚下》(15) - 男大当嫁,女大当婚 - 佟宝良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第三十五章《男大当嫁,女大当婚下》(15)

儿行千里父担忧“啪嗒,啪嗒”一队的社员们,都在村北刚耕起来的一块地里砸坷垃。

“啪嗒,啪嗒!”社员们听着这无数个“啪嗒”交织在一起的声音,好象是在说,“不愿意砸、不愿意砸”!甭管你愿意砸还是不愿砸,身为老百姓,就少不了砸坷垃这桩活儿。

“啪嗒,啪嗒!”社员们愿意面朝大路砸,不愿意背朝大路砸。

背朝大路砸,拉呱儿时上一个和下一个经常接不上茬儿,因为“呱儿”总是不如坷垃多。呱儿与呱儿接不上茬儿时,叫做砸“哑巴坷垃”,砸起来特别累,砸砸歇歇、歇歇砸砸——这里所说的“歇”,不是坐下歇、是站着歇——两手把榔头杆儿的头儿一捂,当做肉垫子顶在下巴颏上,腰不躬得慌、头不低得慌,舒坦得光想歇着不想砸。而边拉呱儿边砸坷垃时,榔头是在不知不觉中举起,在不知不觉中落下,你一句、我一句,砸起来就忘了歇。所以一队队长于法子,巴不得社员们拉着呱儿砸。呱儿接不上茬儿的时候,他还会挖空心思地提供呱儿源。

面朝大路砸就不缺呱儿了。大路上过来、过去的不断人,随便挑出三、五个,就够拉一上午的。因为每一个人都不是孤立的人,他们都有爹有娘,有三叔、四大爷,有五舅、六妗子,有七姑、八姨。这个没有故事、那个有故事,扯出一个头儿来就足够拉一阵子的。

“当啷啷,当啷啷——”吴传友从县城方向骑着自行车过来了。他朝砸坷垃的社员们摇了摇铃铛,摆摆手、笑了笑,稍微减了减速,便晃晃悠悠地骑了过去。

“啪嗒,啪——嗒,啪……”看到传友后,正在砸坷垃的常香砸不下去了。一天天地等,一夜夜地盼,今日总算把他盼来了。

自打传友进了公社电影队后,常香就主动向他靠拢;自打吴洪敏把铺盖卷儿搬到大运他娘的床上,把他家的四合院腾出来后,她和传友谈情说爱比过去便方便多了;自打传友去了县电影公司的电影队后,她基本上就是半公开地在他家打宿过夜了。要不是传友一心想上大学,她就叫着他去打结婚证的了。

“当啷啷,当啷啷,上面驮着个武大郎,见了他爹不下来,见了他爷爷摇铃铛。”于汉湖朝着吴传友远去的方向,念完这段顺口溜儿后,又补上一句,“见了他爷爷们也知不道下来分支烟,当个破放映员有什么了不起?”

“传友是二队、咱是一队,二队的孩子看到一队的社员们,能摇摇铃铛笑一笑,不低着头硬骑过去就满不错了。”吴三九自打加入“花枝俏”战斗队后,养成了一种爱和“星火燎原”的人辩论的习惯,于汉湖咋说他偏不咋说,“传友真要分烟的话,这么一大帮人咋能分过来?万一分到半路儿分空了烟盒,还不如不分。”

“现如今‘千钧棒’和‘花枝俏’成了‘对脸亲家’(指吴洪敏和大运他娘结婚),”于汉湖说,“你这么向着传友,是给他亲爹舔腚(巴结人的意思),还是给他后娘舔腚?”

“谁敢冲着我撅起腚来我就舔谁的。”吴三九把舌头伸到极限后,又迅速缩了回去(不缩回去没法说下面的话。),“你小子有本事,就当着大伙的面儿把裤褪下去,把大白腚撅起来,我伸着舌头在这里等着呢!来来来,大伙儿帮帮忙,帮着他往下褪。”

这话太有刺激性、太有扇动性了,一伙年轻人扔下榔头把于汉湖围了起来。有抓胳膊、攥腿的,有解腰往下褪的,有借机挠他那脖子、胳肢他那胳肢窝的,难受得于汉湖笑也笑不出来,哭也哭不出来。见大白腚眼看就要露出来,他只得告饶。

“快放开我、我认输,俺认输还不行吗?”于汉湖几时示过弱、告过饶?这一回是真草鸡了。

在场的一社员对吴三九大加赞赏:“和于汉湖的这一番辩论,要是呛着他说,说不定会挨打;顺着他说却能发动群众,把他治得趴下。吴三九不简单啊!”

趁着社员们连说带笑的乱腾劲儿,常香扛起榔头溜走了。等于汉湖爬起来,她虽已拐上了大路,但从砸坷垃的这边高声说话,她还能听得到。

“喂——”于汉湖把用双手围成的喇叭筒凑到嘴边上,亮开嗓子喊,“先别把铺盖卷儿搬到传友家去呀,听说他被县电影队开除了,真要回家当老百姓的话,他还不如我呢!”

只见常香猛地朝这边拧了拧脖子,边跺脚边嘟囔了一句。听不出嘟囔的是啥,但肯定是骂了于汉湖一句狠话。

“被电影队开除?下一步恐怕电影队想留还留不住他呢!”吴三九说,“人家传友这就要升大学了。”

“传友这号儿的还想升大学?他能升上大学,算是大学校长瞎了眼珠子。”于汉湖说,“人家吉明才真算是学习好的。那年传友他爹没提酒带肉地去求吉明吗?让人家帮他解一道题就给人家一个窝头。听说他在吉明跟前学的时候就明白,一离开就糊涂,一筐子窝头让吉明白吃了——不,不是白吃了,费嘴费舌的能算白吃?是传友白送了。”

“学习不好的照样能进大学门儿,学习好的说不定就会挡在门外头。”吴三九说,“那天我在洪敏哥家里玩儿时,听传友好一个拉。听他那话的意思是,现如今升大学不用考,用的是推荐和选拔相结合。只要你和管这事儿的领导搞好了关系,他就推荐你、选拔你,你就能升上。”

一听说上大学靠的是推荐、靠的是选拔,吉霞象是当头挨了一榔头。真要这样的话,学习好的不就白好了吗?吉明啊,推荐推不着你,选拔更是和你不沾边儿。成天价没白没黑学的那些功课,不就白学了吗?我那可怜的兄弟呀!

该不该把听到的这些话对吉明说呢?说了太残酷、不说也太残酷。在回家的路上,吉霞一直拿不定主意。快到家时才定下暂不告诉他。象吴三九这种人,说十句有两句是实话就满不错了。

“传友,你看你打扮得和那干部一样,这是到哪里去呀?”身后有人在问。

“随便串个门儿。”是传友在回答。

吉霞不愿意和他说话,忙加快了脚步。传友小跑着追了上来:“吉霞姑,刚收工吗?”

“你这是上谁家去?”为了回敬传友的这一声“姑”,吉霞客气地朝他笑了笑。

“到你家去。”传友说,“我给吉明捎来了一封信。”

“那就用不着再麻烦你一趟了,我给他捎回去吧。”吉霞推想,吉明一准比她还不愿见到他。

“不行。”传友说,“祁老师嘱咐我,这信必须亲自交到吉明手上。”

“吉明,传友来找你了。”吉霞一进院子就冲着北屋的方向喊,目的是让他有所准备。刚开春农活儿不紧,愿意出工的就干、不愿出工的就散。这几天吉明一直在家复习功课。

“哟,是传友啊!”于占吉迎出来的目的,是为了给吉明争取时间。

一听是传友来了,吉明赶忙把课本、练习本塞进铺盖卷儿里,把墨水瓶藏到床底下。传友串门子有四处乱瞅乱摸的习惯,吉明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在家复习功课。

“吉明忙啥了?还坚持学习吗?”传友不愿听于占吉在院子里和他胡啰儿啰儿,急着往东北屋里跑。

“早就不学了。”吉明一边系着刚解开的扣子一边说,“在炕上躺了躺。”

“你在小里间屋里住吗?”传友见炕上只有一个人的铺盖,便朝里间屋走去。挨床靠窗的桌面上虽光光亮亮,但他还是有点怀疑,“真不学了?出河工时你不是还把课本带到了工地上吗?”

“从那往后再也没学。我觉得象我这种情况的,学也白搭了。”吉明估计传友一准知道于汉甲给他扔书的事,不由得脸上火辣辣的一阵。

“你这大工人一进门儿就钻里间屋干啥?快坐下歇歇。”于占吉一边扯着传友往外间走,心里边骂:恁奶奶那个腚的,哪壶不开你偏提哪壶,问俺那吉明学习不学习干啥?你这不是存心往俺吉明那伤口上撒盐吗?

“自打调到县电影队后,工作挺顺利吧?”吉明不愿和他说话,自觉比他矮一头,可人家登门看望,总不能冷淡人家,总得找几句应付应付呀!

“在县电影队的工作,用一个字满能概括:那就是‘忙’。白天除了时政学习还是时政学习,晚上除了放电影还是放电影,拿着黑夜当白天。在县城放电影还算可以,最烦人的要数送电影下乡,经常是连顿热饭热菜都吃不上。”吴传友皱了皱眉头说,“端谁家那碗受谁家管,有时连礼拜天都捞不着休息。”

“是啊,下乡放电影熬红了眼、跑直了腿,原本就不是人干的活儿。”于占吉嘴上专拣他不愿意听的说,心里继续在骂他;恁爹那个腿的,你这是上俺家里来诉苦,还是夸耀?你说这种酸溜溜的话,让俺那吉明咋能受得了?

“下一步如果运气好的话,”传友故作神秘地笑了笑,“我也许就用不着整天价下乡放电影了。”

“下一步是不是准备上大学?”吉霞正想借这个机会问问他,“听说现在上大学不用考试,是真的吗?”

“哟,你这消息真灵通啊!”传友喜滋滋地说,“招生通知和简章前几天刚下来,简章上那些条条框框,好象就是为着我规定的:上大学不用考试,靠的是推荐和选拔相结合。真要考试的话,我还不考它一个鸡蛋,下面再横上一双筷子?”

“用推荐和选拔的办法儿上大学,也还是会有竞争,你觉得有把握吗?”吉明没话寻话地说。他觉得传友已说了很多,自己理应凑合上几句才对。作为主人,总不能装哑巴呀!

“估计问题不大。”传友说,“‘推荐选拔相结合’是一种习惯性叫法儿,它的原话是:使行群众推荐、领导批准和学校复审相结合的办法,招收‘工农兵学员’。”

“还没接到录取通知书,你咋就敢说问题不大呢?”吉霞觉得他的话语里有些“吹”的成分。

“俺电影公司推荐了六个,被公司的胡经理刷下仨来。”传友说,“整个县直文化系统才往上推荐了九个,这九个当中就有我。”

“下一步再让你哥抓紧帮你串通串通,把握就更大了。”吉明趁机又应付了一句。

“俺哥?哼!‘农转非’进公社电影队他能帮上忙,上大学他就使不上劲了。”传友神秘地一笑,压低了声嗓说,“俺胡经理他兄弟是县‘招生办’的主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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