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张大友其人（下）
对于小周的问题，师傅沉默了一会儿，这才慢悠悠的开口说道：“要论杀人动机，这村里很多人都有。但是真的能下死手杀人，不是谁都能做出来的。我不敢下定论说是不是这位赵校长做的，但如果我们要查，还是一定要查细一点。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也不能放过一个坏人。”小周点点头，接着问道：“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呢？”
师傅苦笑了一声，说道：“我们是没办法了，对于孩子的事儿，还是得换人比较好。”
当天晚上，众人再次交换了发现和意见。师傅提出了一个要求，问能不能找两位女民警帮着一块儿去跟那些人谈？或者干脆由两三位女民警组成单独一个组，去他重点圈出来的那几户人家谈谈看。很多事情，对方是女的，自己是一大老爷们，这就不大好开口。女人和女人之间自然而然就多了一份信任，一些事可能更好谈一些。
领导当即同意了他的这个建议，但是他们这边女民警不够，需要从城里再组织力量赶过来。现在才说怕是也晚了，只能明天一早打好招呼，最快也得明天晚上才能到。所以无论如何，这个要求最快也得明天才能实现了。师傅冲着领导点点头表示谢意，随后又去问技侦和法医那边的发现。
比起他们的进度，另外两边的进度要慢了一些。倒不是对方不认真，而是现场和尸体的情况就那样。发现什么说什么，发现不了也没办法，总不能逼着人去硬编线索。正在这个时候，另外一组民警赶了回来，他们一门就吵吵，说他们找到了一个重点嫌疑人。
小周抬头一看，这几个人是今天新分配去周边村里，专门调查有兄弟关系但分居两地的小组，因为这事的线头实在太多，所以都没指望他们几个这两天能回来。可既然他们如此匆匆忙忙的赶回来，进门又这么个吵吵法，一定是有重大发现。于是众人都不作声了，直勾勾的盯着他们几人，等待他们的发言。
带头的这个人姓常。长得文文静静，办事儿非常细致，因为平时戴着副眼镜，所以大家都喊着他常老师，一个是形容他气质，另一个就是谐音里带个“四”，暗指四眼的意思。常老师对这个称呼也没有什么介意，他说反正就是个名儿，大家爱喊啥就喊啥呗，顺嘴就行。常老师一屁股坐下来，拿着大缸子咕咚咕咚的喝了一大口水，这才开口讲述他们今天的经历。
常老师一组六个人，他又把这六个人给分成了三组，因为派出所长给列出的名单实在太多。要是只有一组人，这么一家家的查过去，能查到明年去。三组人同时发力，效率也就提高了三倍。他们先从兄弟二人的开始查起，这里面要是没查出什么，再往兄弟三人兄弟四个人的方向查。
常老师心思细腻，又多了个心眼儿，给大家伙加了几个条件。身体不好的，直接就不查了；年龄太大了不查，年纪太小的不查，专门查25~40岁之间的青壮年。个人的家庭生活可能不是那么美满，这人平时有点刺儿头，但是跟他兄弟关系很好，特别护短，脾气大。毕竟杀人这事儿不比其他，但凡一个正常人也要考虑一下杀人之后的代价。所以，只有当冲动战胜理智的时候，才会去做这件事。除非他就能一定确认这事儿干出来就是悬案，否则那都不用想了。不过真有这种智商的人，那也八成不会是凶手。
于是三组人开始按照常老师的这个规定范围去查人，那个年代的小汽车还是稀罕得很。主要就是看大家蹬着自行车，在乡间小路上来回奔波。距离近点的还行，稍微远点的，那半天能跑一个就不错。一天下来，跑不了两三个村子。常老师带着人首先去查的，是一家姓鲁的。他们家哥俩中的大哥住在本村，已经娶了媳妇儿生了孩子。老二则在隔壁县城的矿上上班，已经三十出头还是个光棍儿。从村里到矿上，的距离大概二十里路。真要是这兄弟俩想干点啥？当天来回非常轻松。
到了矿上之后，常老师先去找了矿领导，从侧面了解一下这位鲁家老二的情况。没想到，得到的结果竟然和他之前所判断的非常吻合。鲁老二单身一个人，平时没什么爱好。下了工就喜欢喝个酒，跟工友们闲扯皮。脾气不算好，动不动就爱骂人。但是话说回来，谁能指望矿工有多么好的脾气吗？他们每天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工作，心情压抑的狠，升井之后的闲暇之余，难免都会有些特别的发泄方式。所以矿上领导对这种行为也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即便如此，鲁老二也算是个刺儿头。旁人不能说他家里人坏话，否则他是真的不管不顾的动手打人。曾经有一次，一个工友指着鲁老大一家三口的照片儿对他说：“你嫂子长得可真好看。以后我要找媳妇儿，就得找个你嫂子这样的。”
这句话其实不能算是调戏，但鲁老二听了就是不爽，伸手揪住了那名工友就打。别看鲁老二个子不高，但这个家伙身子骨结实下手狠，一般人还真打不过他。三五下之后，鲁老二直接就把工友打进了医院，躺了四五天才能下床。为了这事儿，矿上领导狠狠地处罚了鲁老二。矿上的处罚简单粗暴，就是罚他一礼拜时间不能上工。
听到这里的时候，常老师下意识的问了一句：“是哪段儿时间处罚的他啊？”矿上工作人员想了一会之后，说了个日子。常老师听着一惊：这不就是张大友那家伙被害的时间吗？
也就是说，张大友被害的时候，刚好是鲁家老二被罚不能上工的时候。他不能上工，没事儿可干，也不用考勤，去哪儿都没人管。这就让他有了充足的时间去完成杀死张大友这件事情。他只要做到在一早一晚的时候，让上工和下工的工友看到自己就可以了，剩下的时间几乎都归他支配，想干什么干什么。这里到村里二十里地，骑车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如果他吃完早饭后出门，中午之前就能到村里，兄弟俩人准备好家伙之后，把张大友诱到山上殴打后杀死，然后再骑车回来，这个时间可谓分充足。
虽然已经疑窦丛生，但常老师并没有武断的就判断鲁家老二一定是干这个事的人，他在矿上耐心的等了小半天，等到了升井上来的鲁家老二，双方面对面的聊了一会。
鲁家老二说话直愣愣的，但对于常老师提出来的问题有问必答。说自己认识张大友，可是不熟。毕竟谁愿跟个神经病交朋友呢？近期是跟他也没什么矛盾冲突。但是之前揍过他，那还是头几年的事，而且就是为了来矿上共作这个事。当时矿上招工，需要介绍信才行，他哥不动这个，就去找了张大友，请他帮忙写一封介绍信。这帮忙自然不是白帮的，他哥按照张大友的规矩，提了两瓶酒和一只鸡过去，这在当时的农村已经是很高规格的礼遇了。
张大友这人真的是见了酒就没命，一边捏着酒瓶子往嘴里灌酒，一边刷刷点点的写。信写完了，人也喝醉了。唯一的好处是喝完之后没闹事儿，自己跑一边呼呼大睡去了。他大哥也没敢多说什么，小心翼翼的把那几张写满字的信纸收了起，回家交给弟弟，让他拿着去矿上。
鲁老二当时也是耿直，揣着信就去了矿上。结果没想到，矿上负责招工的人一看，笑得都直不起腰来。鲁家老二当时也不认识几个字儿，连忙问人家怎么了。一个好心的工作人员告诉他：“这信不是你自己写的吧？让人耍啦！这哪是介绍信呀？分明就是写了几首唐诗宋词，还是七拼八凑的。人家拿你当消遣呢！另外，你要真写介绍信，甭管找谁写，一定要盖上村里的公章，你光拿着一张写满字的纸过来可不行。”
鲁老二谢过了人家，揣着信就回了村子。进村之后，抄着家伙就直接去找张大友。张大友当时刚醒酒不长时间，自己还没想过来怎么回事呢，就被鲁老二劈头盖脸的抽了上来。可那张大友也不是个善茬，立刻就还手。鲁家老二虽然先动的手，但吃亏吃在了个头上。等张大友反应过来之后，他就不沾光了。被那家伙狠狠的锤了几下。
最后，村里人闻声赶来，把这厮打在一起的两人分了开来。村长过来问清楚缘由，指着鼻子把两人痛骂了一顿。随后把鲁家老二拉到一边儿给他说：“这事儿你别找他了，明天我给你办了。”
卢家老二问道：“您能帮我办这事，我谢谢您，可那张大友他骗吃骗喝怎么办？两瓶酒一只鸡，那可是不便宜的。”村长无奈的苦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回到家后，他大哥鲁老大也劝他，这事儿就算了吧，跟一个神经病较什么劲呢，就当花钱买教训，以后不搭理他就完了。
又过了两天，村长把介绍信重新开好，交给了鲁家，这次鲁老二看的清清楚楚，上面盖着大红的章。鲁家老二揣着这封介绍信又跑了一次矿上，赶在招工截止日期之前上了矿。他后来在矿上过的还不错，虽然自己一个人，但也乐得逍遥自在。所以这事儿就过去了，只是偶尔回家看哥哥嫂子的时候，无意间碰见了张大友，还要再瞪他一眼骂上几句。
说了这么一长串，鲁家老二突然反问：“我说警察同志，那张大友怎么了？”
常老师没正面回答他，只是含糊的答道：“嗯，他出了点事儿。”
鲁家老猛的来了一句：“是不是让人弄死了？活该！”
听他这么一说，常老师心里一激灵，反问道：“我可什么都没说，你是怎么就觉得他死了，还是被人弄死的？”
鲁家老二叼着烟，嘿嘿笑着：“真要是小事儿，村里有村长、有派出所。您这一看就从城里来的警察，能请的动城里的警察，还能跑这么大老远来找我。那还用说，八成是人命官司呗。张大友那家伙，活的精致的很，他可舍不得自杀，那就只能是别人弄死他呗。”
常老师对他的说法不置可否，只是意味深长的盯了他一眼，便没再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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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矿上出来之后，他们原本计划是住在这个镇上，然后第二天再去其他镇，这样省的来回奔波。可是两个人越想越不对劲儿，越讨论越觉得这个鲁家老二有嫌疑，为了更及时的把这个信息传递回去，能让大家更快的抓到凶手，两人决定今晚就赶回去，把这个情报告诉大家。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众人开始议论纷纷。其实有几个人觉得常老师这专门跑回来有些不大值得，毕竟他们在现场摸底，知道这村儿人对着张大友什么态度，几乎人人和他有仇，要是说到杀人，想杀这家伙的人可太多了。就凭这个信息，还真不能说明什么。于是众人就在那儿议论纷纷，讨论这鲁家兄弟作案的可能性。
就在这时候，小周的师傅突然问了常老师一句：“你还记着这鲁家老大住在村的哪边呀？他家孩子多大了么？”
常老师回忆了一下，开口说道：“他哥具体住哪边，我还真不大清楚。不过这村儿里姓鲁的也没几家，应该好查。至于孩子多大，我听他提了一句，今年有十岁了吧。”
听到这里，小周立刻反应过来，他扭头看向师傅，开口说道：“是那位鲁大嫂～～”
师傅凝重的点了点头，对常老师说：“如果这事儿是真的，那保不齐你还真找到了正主。”
众人一听，纷纷结束了讨论，过来问这师徒俩到底怎么回事儿？师傅没开口，指了指小周。小周便把他们今天怎么见到了鲁大嫂，怎么吃的闭门羹，怎么去的学校，又怎么从赵校长那里听到了这些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众人纷纷感慨，这么看起来，很有可能就是鲁家老二！自己的亲侄子被这个张大友给欺负了，鲁家老二之前又吃过他的亏。新仇旧恨之下，哥俩联手干这个事，不是不可能。而且从实力上来分析，鲁家老二虽然个子不高，但是力气足够，再加上他哥鲁老大一起，两个青壮年农民联手收拾一个张大友，问题还是不大的。
领导当即拍板，把现场搜集的物证材料马上拿一份给常老师，明天一早，常老师再跑一趟矿上去跟鲁老二作比对。这次就别俩人去了，多带几个人，如果比对的差不多，直接把人摁了。有什么问题，回来再审。而至于鲁大嫂这边，先盯住再说，等一等支援来的女警。然后其他人重点把鲁老大在哪里，最近好像真没看见他，大家认真的在村里找找，看看人去哪里了。如果真的跑了，那就直接发通缉。
众人见领导这么安排，便纷纷点头答应下来。就目前来看，如果这些信息都能对得上，那么鲁家兄弟俩的动机非常之明显，而且他们又有实力来干这件事情，说不定真凶就是他们哥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