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张大友其人(上)
所长当下也没多说什么,组织人先把尸体弄回去再说。其实按照办案原则,既然已经决定申请支援,那这尸体能不动就尽量别动,安排人在山上守着就得了。可是这会儿实在天寒地冻,山林里边儿还有野兽。很难留人在上边儿长时间看守尸体,毕竟也不知道支援什么时候能到,所以干脆就把尸体弄了回来。对于所长的这个决定,小周的师傅和几名老警察都没多说什么。原则是原则,但具体也要看现场的情况。他们如果只是搬动尸体,并没有影响现场痕迹,倒也能说得过去。
这会儿饭也吃的差不多了。大家伙儿的体力也都休息过来了。于是把人分成了三组:一组是法医。去停尸的地方负责验尸;第二组在副所长的带领下去村里了解一下这位张大友的具体情况,看看什么人能和他有仇,有什么人能下手杀了他;第三组则在所长的带领下去山上看现场。看现场这组人最多,就是希望能发现更多的遗留下来的痕迹。有时候现场的一个纸片、一个脚印儿,没准就能锁定犯罪嫌疑人。
小周没上山,跟着他师傅在村里走访。他师傅属于警察里边儿的老油子,随便跟人盘盘道儿,就能盘出来不少东西,这也是小周一直特别崇拜他师傅的原因之一。警察破案,归根结底说的就是个信息,了解的信息越多,破案几率越大,抓住罪犯的速度也更快。而且像这种小村子,一旦出了事就是大事儿,应该不难找到线索。
因为已经到了下午十分,于是师徒二人也没走远,就在派出所周围找准一个方向扎了下去,开始挨户的敲门询问情况。
那时候的村民对警察相当之敬畏,基本上是问什么说什么。每家每户都能得到大量的信息来源。按照之前的惯例,这些信息里没用的居多,小周他们要做的,就是从这些无用信息里边儿挑出有用的来。可是这次一走访,却发现跟以前完全不一样,十句里边儿能有八句有用,这可就让大家犯了难。
这位张大友算是个外来户,早年间跟他爸妈一起跑到了这个小山村里。原本一家三口看起来来过得还不错,可惜他爸妈本身都是读书人,身子虚弱的很,来到这地方水土不服,没几年就得病去世了。好在那时候的张大友已经十几岁了,身体颇为健壮,也读了不少书。就算两位老人没了,他自己也能活下去,也就这么在这村子里混着活了下来。
不过这家伙有个大问题,就是得罪人实在太多了。就他那些事迹,让小周听了都想动手杀了他。
首先,就是他为人处事的态度。之前所长也说了。这哥们儿太高傲、太狂妄,天天拿着鼻孔看人,对谁都看不上。别说派出所所长了,村长他都不放眼里,就更别提那些普通村民了。这一个村里四百多户人家,上千口人。几乎人人都吃过他的瘪、受过他的气。一位老农民直接对小周说,现在天天赶着自己孙子去学堂上课,就是为了多学点知识,以后不用受这鸟人的气。
其次就是喝酒。你说这人要是有点儿文化、有点儿才气,高傲一点似乎也能说得过去。所以这村儿里人虽然看着张大友不爽,但当求他办事的时候,一个个也是陪着笑脸,手里绝不空着的。这张大友平时也没啥爱好,就是好吃好喝。你要求他办点事儿,怎么着也得陪他喝一顿。偏偏这个家伙的酒量和酒品都非常差,属于一喝就醉,一醉就闹的类型。一个人陪他喝酒,得另外找俩人从旁边儿伺候着。不为了别的,就为了这大哥喝多之后耍起来,三个人能摁得住他。毕竟张大友也是个一米八多的大高个,身大力不亏。真耍起酒疯来,一般人还真不好控住他。
第三点,就是小偷小摸。张大友其实不缺钱,也不缺吃不缺喝。谁家求他办点事,不得带点东西去?再说他还在村里学校里教书,领一份工资。光凭这两点,他就算是个富裕人家。可这家伙呢有个毛病,就是爱偷东西。
他偷东西不是因为缺这玩意,也不是因为缺钱。就单纯因为自己手痒,忍不住,就是想炫耀。比如头年的时候,村里张大妈新娶了儿媳妇,其实算是倒插门,因为儿子儿媳跟着亲家住在镇上,平时不在村里住。过年的时候,儿子带着儿媳妇回来看她,亲家还专门买了块手表送她。那时候手表可是稀罕物件,城里人也没说一人手上带一块的,更何况这山里农村?张大妈乐的合不拢嘴,大冷天儿的也把袖子撸的老高,故意露出手表,逢人就找人炫耀。虽然大家有些无奈,但人家毕竟是喜事儿,怎么着也得凑过去道个喜。可炫了不到三天,张大妈就发现手表没了,老太太一屁股坐在村口的大槐树下连哭带号,手表这稀罕玩意丢了,放在农村真就是个大事儿。一村人惊动了半村,纷纷过来安慰。可是人往往就是这样,越劝反而越劝不住,张大妈哭的越来越伤心,就差一口气背过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张大友出现了。他同样把袖子撸的老高,故意露出手腕上那块表。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晃晃悠悠的走到张大妈跟前,把表摘下来扔给了她,嘴里带着那种很嘲讽的口气说道:“这表也不怎么样嘛,还给你了!”
旁边有大爷给和事,说道:“大友啊,你这表是从哪儿捡到的呀?”要是换到旁人就会顺坡说,哎呀,村口哪儿哪儿哪儿如何如何。没想到是张大友嘴一横,大大咧咧的说道:“啊?没捡,我偷的。咱没见过手表,稀罕稀罕。”
他这一句话让众人炸了窝,赵大妈当时就想跳起来抽他,一群人连忙给拦着。后来这事闹到了派出所,所长也为难,他是偷东西了,可偷了半天又还回去了,这事儿怎么弄?最后把张大友拎到所里批评教育了大半天,就给他放回去了。诸如此类的事情,这家伙可没少干。碰见老实人,骂上一顿也就算了。碰见年轻气盛的,少不了打一架。可偏偏他又高大魁梧,打起来也未必能打的过。因为这个事,村里人对他的怨言相当不少。
最后一条,也是最可能要他命的一条,就是这家伙作风不正派。这个不正派,可不是嘴上说说的不正派。按照小周的理解,这就是一流氓。
可能是因为从小父母双亡,长大之后脾气怪异的原因,没有几户人家愿意跟他来往,就更别提给他提亲娶媳妇儿的事儿了。可他这家伙又对异性充满了兴趣,头十来年的时候,就对各家各户的大姑娘小媳妇儿动手动脚口花花。一开始的时候,大家都觉着:哎呀,年轻人嘛,冲动。再说他这个人就是这么个怪脾气,只要没啥大事,多多少少忍一下就过去了。可没想到他这旺盛的精力,一直持续了十多年。今年张大友都四十挂零了,还没改了这个毛病。不过他也只是动手动脚口花花,真没出什么大事儿。毕竟他这个怪异脾气,一般的姑娘媳妇的也不敢跟她搅和到一起。保不齐头天晚上跟他睡了,第二天他就能吵吵的全村都知道这姑娘屁股上的胎记什么样。
这还不是虚构,这是真实出过事儿的。曾经有个城里的女干部到村里调研。原计划要在村里待半年,张大友算是一个文化人,平时一些事少不了他帮忙,所以双方沟通比较多。张大友在面对这个同样有文化的女干部的时候,少了点儿自信,交谈间收敛了不少自己的脾气。再加上他本身长得高大魁梧,模样不差。一来二去的,女干部就对他有了好感。三个多月的时候,俩人就睡在一起。可万万没想到。这女干部第二天早晨还没起床呢。这张大友就叼着一根烟,晃晃荡荡的跑到了村口,逢人就炫耀自己把女干部睡了。描述完各种细节之后,还要点评一下:城里的女人也就这样
这一下算是捅了马蜂窝,村里的后生们几乎人人都在点评女干部的身材如何,这一下那女干部彻底待不住了。得亏旁边儿有几个大嫂子留神看着,在她把自己脑袋靠近挂在房梁上的裤腰带之前给捞了下来。再晚一根烟的功夫,女干部就得死在这儿。折腾了三五天,女干部一咬牙一跺脚,回城了。从这件事开始。再没有哪个大姑娘小媳妇敢正眼儿看张大友了。
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小周问自己师傅:有没有可能是那个女干部带人回来把张大友弄死了?他师傅当时冲着他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你是不是傻?全天下最不想人知道这件事儿的就是那女干部。已经吃亏上当了,还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再说了,出了这个村儿,就没人知道这件事儿,她何必再给自己找麻烦呢?”说到这儿,师傅意味深长的说:“碰到这种倒霉男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抽身,避免更多损失。那女干部也是想明白了,否则也不会这么痛快的离开。你要是乐意查,可以查,但我觉着没有结果。”
听到这里。小周也不吭声了。毕竟从法律角度来说,张大友也犯不上犯罪。女干部和他是私人恩怨,再说一个女人也很难独自把他弄死,就得找人回来帮忙。可真的为了这事儿就把他杀死。实话实说,有点得不偿失。再说这种报复行为一般都是当时就办了,这事儿已经过去了四五年,这些年间那女干部早就没了消息,想来应该不至于再在为了当初那事儿找人回来杀了他。
打完了一棒子,师傅立马又给小周塞了颗枣吃:“能关联到这一步已经不错了,你接着想想看,看还有什么其他可能的因素导致凶手杀了这个张大友。”
小周想了想:“会不会还有什么我们没有摸到的情况导致这个事情的发生?从尸体状况上来看,凶手先把他反绑,再用绳子勒死,这明显是个折磨的过程呀。得是有点仇有点怨的才能干出这种事来。”
师傅点点头:“你说的没错,不过咱能摸到的情况基本也就这样了。在这种小山村里,如果出了什么丑事,当事人也是不愿意说的。我们先回去,回去跟其他人对对情况,然后再来决定下一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