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当年血债
这册子是用硝过的羊皮制成，看起来就颇为厚重，再加上页数又多，拿在手里也多少有点分量，猛地一看倒是跟《辞海》有几分相似，上面用颇为工整的字迹记录了一个很是离奇的故事。册子的主人也就是死者，是一名道士，道号法华。但他并没有说明自己的门派，只是开头来了一句“贫道法华，自修道以来……”，接下来就是描述自己如何通阴阳晓八卦，怎么用通玄之道术解救万民于水火，反正前面三页基本都是在对自己歌功颂德，看得乏味异常，直到第四页开始，才算是真正有了些吸引我的内容。
法华道士在“普救众生”的路上，无意间发现了一处生气积聚所在，仔细探查之后，竟然发现这竟然就是传说中的龙脉穴眼。这个发现让法华道士兴奋异常，当即就盘桓在此，开始研究这龙脉穴眼的神奇。当看到这里的时候，我们几人基本上就明白了这事情的大体起因，明白了这地方是怎么被发现的，对这位道长的印象也还算好，但越往后看，这内容就越不对味了。修道之人得莫大机缘，一心求长生，这本是无可厚非的事情，至少外人不好置评，但如果这种求长生的过程变成一种杀生的时候，这事情的性质也就改变了。
法华道人发现的龙脉穴眼所在是一方水潭，潭中之水清澈甘洌，这让法华道人亢奋异常，直接取之饮用，但不知是为什么，喝下之后竟然上吐下泻不止。道人思忖良久，觉得应该是水中生气太重所致，于是他开始用各种办法取水饮用，烧开喝、晒着喝、泡茶喝、过滤着喝～～～反正能想到的办法都用到了，可这水一进他肚子里就是不行，上吐下泻那都是家常便饭了。两三个月下来，原本胖大魁梧的法华道人瘦成了人干，长生不长生的不知道，再这么下去，撑不了下一轮两三个月是真的。
事到如今，法华道人想了一个歪主意，他从外面抓了些人回来，然后喂这些人喝那池中之水，他想看看这玩意到底有么有用，到底是自己的体质问题还是有其他什么原因。结果有点残酷，被他抓回来的这些所谓”肉票“喝水之后的反应和他一样，大家一起上吐下泄，而且经常是十几二十个人一起这么折腾，如此一来，这山洞里可就快呆不住了。无奈之下，法华道人开始另觅他法。
这次他想到的办法是在水和人之间增加一个介质，比如栽种水生植物以及在池水里养鱼。前者有点不好实现，植物总要见阳光的，在这漆黑一团的洞里，很难有植物可以同时满足不见阳光和完全水生两种条件。好不容易找到的几种藻类，又实在难以下咽，而且也没法评估效果如何，反正该吐还是吐，现在也没法说清楚是池水让他们吐的还是水藻让他们吐的，甚至有几个原本就体弱的人直接吐血而亡了，这让法华道人心惊不已。
而说到在池水里饲养动物，这个办法似乎倒是有些收获，放进去的百十尾鲤鱼一个个又大又肥，养了一个来月之后捞出来烧了尝尝，除了肉有些发死发柴之外，似乎也没别的什么不良反应了，至少吃鱼之后发生呕吐的人，比吃水藻之后呕吐的人少了很多，这让法华道士亢奋不已，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长生之法。
但鱼还不是法华道人的最优选择，首先是喂养时间长，一条鲤鱼从鱼苗到能下锅的一斤来沉，怎么也得养一年。完事还得刮鳞去内脏，这条一斤重的鱼，收拾完了鱼鳞内脏，再去掉骨头剁掉鱼头，能有半斤肉么？而且这扔出去的也都能算的上精华，这么说起来也过于浪费了点。法华道人带着一群“肉票”吃了半年多鲤鱼，自己没啥感觉，那群“肉票”一个个的精神见好，估计是吃饱了的可能性更大。而且话说回来，真要是长时间养鱼，这养鱼的饲料都是个问题。思来想去，法华道人决定更换其他“食材”，鱼是不想了，换点其他水生动物才是正路。
于是乎，“肉票”们开始了另一轮的倒霉历程，他们被喂下各种各样奇怪的食物，然后有了各种各样的反应，而法华道人就根据他们不同的反应来进行取舍。最终，法华道人选定了水蛭这种看起来恶心，但实际上利用价值极高的生物，而且水蛭雌雄同体，并不需要太多考虑育种问题，只要不是给它们抓绝了，就能不断的繁殖，这样实在是省心太多。
其实除了以上那些之外，法华道人还有一个没有说出来的秘密：水蛭可以吸食人血，而他那些绑来的“肉票”，就可以当作水蛭的食物来用了。
在这种残忍且毫无人性的思路之下，“肉票”们一个接一个的“消失”掉了，他们被法华道人连骗带绑的弄来近三年的时间，期间受到了各种各样的折磨，一个个瘦弱不堪满身伤病，结果到了最后还被当成了饲料喂了那恶心的水蛭。而这本册子的叙事到这里也就戛然而止了，看看手里还有至少四分之一本空白的册子和上面断绝的文字，再看看眼前的尸骨，我有点不知道如何评论这位法华道人了。
很明显，他的长生之术失败了。如果说他之前游方天下还有些济世的意思，但在发现这处龙脉穴眼之后，他就变了，变得自私且残忍起来。人都有私欲，这很正常，但当私欲无法控制的膨胀到危害他人的时候，人性就变了，事情的性质也就变了。这位法华道人就是这样，他被私欲控制了本心，把原本用来济世救人的道术变成了满足自己私欲的工具，残害了这么多人的性命，甚至于他喂养的水蛭直到不久之前还在残害人命，而他自己也没有追求到什么长生之术，最终还是化作枯骨躺在了这里。说他是恶棍，没问题，毕竟他害死了那么多人，还留下了这么一个祸害；说他是受害者，也没问题，他是个被私欲吞没的人，下场并没有比其他受害者好多少。
我捏着册子轻轻抖了抖，问夏老头：“后来赵家沟的那次迁徙，跟这事有关系么？”
夏老头想了一会，摇了摇头：“你说的迁徙我只是知道个大概，至少目前看来在时间方面是对不上的，至于是不是跟这个有关，我不好判断。”
“应该多少有点关联吧。”曲非直插话道：“否则没法解释这个洞府入口为什么会在崖居里面。”
我点点头：“二师弟说的没错，我也觉得应该有关。如此看来，赵家沟的事情还有隐情。不过不是此时我们该考虑的了，老爷子您看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夏老头叹了口气：“是啊，说啥都没用了，该死不该死的人都死了。为今之计就是先顾着活人，看怎么把那穴眼之水给赵家沟人用上才是真的。”
我疑惑道：“这道士的册子上说，一喝那水就狂吐不止，说明水有问题，那我们现在把水引出去，会不会有问题？”说这话的时候，我把目光投向了曲非直，最近他一直跟着人家做水质排查，了解的比我清楚。
曲非直点点头说道：“用是可以用的，但不能喝。目前来看，这池水中含酸性超高，人喝了会有不良反应。但现在不确定这个含酸高是不是跟那个变异水蛭有关系，所以保险起见就先外排一段时间看看。不过排出去这水也不会浪费，附近的土地盐碱化比较严重，导致他们这里庄稼长年欠收，这些含酸性高的水刚好可以引出去作为给土地加速去盐碱的办法，这个也绝不能说浪费。如果排放一段时间之后，酸性物质含量降低到了可饮用标准，那再增加管线进行饮用处理也是没问题的。”
听到这里，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样的，那就辛苦你继续跟了。”
曲非直腼腆一笑：“这不算什么，专业的都是人家专业人士在做，我就是凑个热闹听一耳朵。”
三个人出了那泥屋子，我把那册子随手扔回了屋里，这地方没必要再来了，也没必要让其他人进来，等回头拎一桶汽油进来一把火烧了，也就是这法华道人最后的归宿了，然后再让郑文思找人把这入口直接封了，就让它变成永远的秘密吧。
回到地面，曲非直直接去找管道施工负责人了，他们的工程进度一天紧似一天，一些事情还需要曲非直跟着。我则跟夏老头转到后山，在那些废弃的崖居之间一边溜达一边闲聊。
夏老头说，他原本就是让我们俩来找这法华道人的，万没想到事情已经变成了这样，要是他当初早一步出手，也许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我反过来头来安慰他，说无论如何，赵家沟的村民是解脱了，那作恶的上十八家和这更早的法华道人也都该死的死该抓的抓了，算是有了个不错的结果。而且谁也没个前后眼，说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那都是扯淡，真要有这本事，先给我个明天的彩票号码试试？
夏老头哈哈大笑，说啥事到我这里都能变成无赖说法。
正说笑着，我突然想起一个事，开口问道：“老爷子，您刚才说要是当初出手，就不会有这事情。我算着这时间可是不短了，所以我想问您一句：您老人家到底多大年纪了？”
夏老头一愣，随即摸出烟袋锅子，低头往里填烟丝，我看着他没吭声，老家伙只要一做这个动作，那不是准备撒谎就是准备圆谎，我倒要看看他这次准备怎么忽悠我。
正在这时，我那久违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我原本不想接，可一看屏幕上显示的名字，皱了皱眉头还是接了起来。电话刚一接通，一个急促且熟悉的声音就传入了我的耳朵：“你们什么时候回来？酒镇这边有案子需要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