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丽丝漫游奇境记
〔英国〕刘易斯·卡洛尔刘易斯·卡洛尔,英国作家。童话作品有《艾丽丝漫游奇境记》等。
小艾丽丝坐在寂静的河边,她姐姐正在看一本没有图画的书,没心思和她谈话。天热得使她发困,她想采些野花,又不愿站起身来,真闷得慌。突然,一只白兔从她身边跑过,嘿!白兔的眼睛是淡红色的,好漂亮!
奇怪的是,那白兔竟在自言自语:“哎!天哪!天哪!我要迟到了。”白兔从背心口袋里掏出一只表来,认真地看了看时间,又慌忙向前赶路。小艾丽丝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就紧紧追了上去,跑过一片田野,只见白兔钻进了篱笆底下的兔子洞。
艾丽丝紧跟着钻进兔子洞里。开始,兔子洞像一条笔直的隧道,进去没多久却急转直下。艾丽丝来不及收住双脚,一下子掉了进去,仿佛落进一口很深很深的井里。这井似乎深得没有底,小艾丽丝一面往下落,一面四下里张望。
井壁上是许多碗橱和书架,还有木钉子,上面挂着地图和图画。艾丽丝从书架上拿了一个小瓶子。瓶子上贴着“桔子酱”
的标签。可惜瓶子里是空的。但艾丽丝不想把瓶子扔掉,惟恐砸着井底下的什么人,她在经过一个碗橱的时候,把空瓶放了回去。
艾丽丝不停地往下落,她很着急也很害怕,心想:我快接近地球中心了吧?我会不会穿过地球,摔倒地球的那一面去呢?那儿的人一定头朝下脚朝天走路吧?那是什么国呢?我应该行屈膝礼打听一下,但我在半空中一直往下落,怎么能行屈膝礼?
艾丽丝想着她心爱的猫,要是抱着它往井下掉就不会寂寞,可猫在这里抓不到老鼠,吃什么呢?只能捉蝙蝠吃。但猫究竟吃不吃蝙蝠呢?……想着想着,忽然一阵响,艾丽丝落在一堆干树叶上。
艾丽丝一点儿也没摔伤,她抬头往上看,黑洞洞一片漆黑;往前看,是一条长长的通道,依稀看见那只白兔还在前边赶路呢。她一阵风似地追了过去,听到兔子在拐弯的地方说:“糟糕!太晚了。”艾丽丝赶到拐弯处,兔子却无影无踪了。
艾丽丝发觉自己钻进了又长又矮的门厅,门厅顶上悬着一长排吊灯,照得明晃晃。门厅四周有许多道门,都上了锁。艾丽丝一扇门也打不开,她伤心地站在门厅当中,不知道怎么才能出去。
艾丽丝走近一张三条腿的小桌子,桌上只有一把小小的金钥匙。艾丽丝用这把金钥匙去开门,不是锁眼太大,就是钥匙插不进,当她绕第二圈的时候,这才发现接近墙根的一块帘子后面,有道小门,艾丽丝把小金钥匙插进去,嘿,门立刻打开了。
艾丽丝走进小门,里面出现一条小过道,比老鼠洞大不了多少,她跪了下来,低头往里瞧,看见外边是个很漂亮的小花园。
艾丽丝多么想去那鲜花丛中,清泉池畔,尽情地玩个痛快啊!
艾丽丝企图从门里走出去,但门框太小了。艾丽丝想:就是把头挤进去,肩膀也过不去。要是能缩成望远镜里的小人儿就好了。怎么能缩成很小的人呢?她发现桌子上有个小瓶儿,瓶上贴着一张标签,上面写着两个大字:“喝我。”
艾丽丝大胆尝了尝。嗬!味道像奶油蛋糕,菠萝汁;又有点像烤鸡,牛奶糖……这味道太美了,艾丽丝忍不住把它喝光了。
哎呀!怎么回事?艾丽丝变小了,变成了十英寸高的小人儿。
艾丽丝决定进花园去玩,走到小门跟前,她才想起忘记拿金钥匙了。她急忙去拿钥匙,可她变小了,已经够不着桌子了。她抱住桌腿往上爬,一次又一次地滑溜下来,累得精疲力尽。她坐在地上哭起来。
艾丽丝哭了一会儿,就自己劝自己:“别哭了,哭有什么用?”这劝告很有效果,眼泪很快就止住了。这时,艾丽丝看见桌子下面有个小玻璃匣子,她把匣子打开,啊!里面有一块小蛋糕,蛋糕上用小葡萄干镶成挺好看的字:“吃我。”
艾丽丝说:“好吧!我就吃这蛋糕。要是吃下去我长高了,就能从桌子上拿到金钥匙,要是缩得更小了,我就可以从门底下钻出去,变大变小,我都高兴。”艾丽丝咬了一口蛋糕,自己没长大也没缩小。接着,她把蛋糕全吃了。天哪!这下可不得了啦。
艾丽丝发出一声惊叫,因为她的两脚伸长到那么远,几乎望不见了。“唉!我可怜的脚丫啊,以后谁给你们穿鞋袜呢?”艾丽丝想:我要在每年圣诞节给两脚寄一双新长统靴子,地址就写“壁炉旁的地毯上。艾丽丝的双脚收。艾丽丝寄。”哈!这真有趣。
刹那间,艾丽丝长到九英尺高,头碰着了门厅的房顶。她拿起了小金钥匙,但只能躺在地板上往花园里望,那么小的门怎么出去呢?她又坐在地上哭起来,眼泪漫过了半个屋子。这时候,白兔蹚着地上的泪水跑过来了。
白兔自言自语地咕哝:“哎呀,公爵夫人等我太久了。她一定会大发脾气的。”艾丽丝急着请白兔帮忙,就招呼说:“劳驾,先生———”兔子吓了一大跳,丢下羔皮手套和扇子,不要命地跑向门厅黑咕隆咚的深处。
艾丽丝捡起手套和扇子来。厅里很热,扇扇就凉快了。艾丽丝闷在这儿,好孤单,她无意中看了看自己的手,天哪!她戴上小羔皮手套,身子又缩小了!她站起来,比桌子腿还低,而且还在继续往下缩,幸而她急忙丢下扇子和手套,才避免再缩小。
艾丽丝庆幸自己没有缩到无影无踪,可她发现自己又把金钥匙忘在桌上了。她是多么懊恼啊!扑通一声,她滑了一跤。救命啊!咸水淹到了她的下巴。她以为掉进海里了。她知道海水是咸的。她在咸水里游了一会儿,才明白自己是掉进泪水池里了。
“我不该哭出这么多眼泪来!”艾丽丝边叹息这游泳,“我要淹死在自己的眼泪里了!”艾丽丝很伤心,可她不敢再流眼泪了。泪水池里有个东西在噗喳噗喳地搅水。艾丽丝游过去一看,不是海象,也不是河马,是只老鼠。自己变得多么小了啊!
艾丽丝急切地说:“老鼠呀,你有办法爬出这泪池吗?我已经游得很累了。”老鼠看着艾丽丝,什么话也不讲。艾丽丝讲起自己的猫和狗,它们都会捉老鼠……老鼠听了很生气,连尾巴尖都抖起来了,它怒气冲冲地游远了,把池水搅起了阵阵波浪。
艾丽丝很懊悔得罪了老鼠,追在后边柔声道歉,“你不喜欢,我再也不谈猫狗了。”老鼠这才转身慢慢游回来,声音颤抖而低沉地说:“咱们上岸吧!我会把我的遭遇告诉你,为什么我仇恨猫和狗。”这时候,泪池里又掉进鸭子、渡渡鸟、鹦鹉和小鹰等。
艾丽丝和一群鸟兽游到岸上,大家都湿漉漉的,狼狈不堪。
艾丽丝和鸟兽们商议,应该把身子弄干避免感冒。鹦鹉炫耀自己年龄大,知道得多,该由它来做领袖。而老鼠却强调自己应该是领袖,接着,它开始发表冗长枯燥的演讲。
艾丽丝提出,老鼠的演讲并不能使自己身上的水弄干。渡渡鸟建议休会,来次特别的赛跑。它画出跑道,让大家在跑道上稀稀拉拉站着,谁想跑就跑,爱停就停。大家跑了半小时,毛皮上的水干了。渡渡鸟宣布,大家都赢了,都该得奖。
渡渡鸟指定由艾丽丝发奖,大家挤过来叫嚷着要奖品。艾丽丝从衣袋里掏出一盒糖果,分给每位一粒。大鸟抱怨尝不出糖的味道,小鸟又嫌糖果卡在喉咙里咽不下去,需要伙伴在背上拍几下。经过一阵争吵和混乱,糖果都吃完了,这才安静下来。
老鼠提出艾丽丝也该有一份奖品,渡渡鸟表示赞同,并问艾丽丝还能拿出什么奖品来。艾丽丝交出一枚顶针,渡渡鸟郑重地把顶针奖给她。艾丽丝觉得这事很好笑,但大家都很严肃认真,她只好庄重地接过顶针来,并深深地鞠躬,表示感谢。
大家围成一圈坐了下来,要求老鼠讲点什么听听。“唉!”
老鼠叹了口气,“我的故事又长又悲伤!”当老鼠在讲它的故事时,艾丽丝走神了,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你心不在焉,在想什么?”老鼠挺凶地对艾丽丝说,然后恼火地走开了。
老鼠没把它的故事讲完就走了,大家都觉得挺遗憾。艾丽丝说:“唉,要是我的丁娜在这儿就好了,它会立刻追上去,把老鼠叼回来的。”大家都不知道丁娜是谁。鹦鹉问道:“恕我冒昧,丁娜是谁?”
艾丽丝说:“丁娜就是我的猫。它逮起老鼠来真了不起,它还有更大的本领:只要它发现一只鸟,一眨眼就把鸟儿吞下肚子里去。”有几只鸟立刻溜走了,一只老喜鹊赶快声明自己该回家了,金丝雀颤巍巍地喊它的孩子去睡觉,其余的鸟兽也走了。
朋友们都走了,艾丽丝很孤独,伤心地哭起来。没多久,白兔回来了,嘴里不住地嘟囔:“可怜哪!我的爪子,我的软毛,我的胡子,你们可要跟我一起遭难了!……公爵夫人一定会杀了我,因为我丢了扇子和白羔皮手套。怎么找到它们呢?……”
白兔瞧见了艾丽丝,就大声吆喝:“玛丽安!马上跑回公馆去,给我拿手套和扇子来。”它把艾丽丝当成它的女仆了。艾丽丝很想帮助白兔找到扇子和手套,来不及解释自己是谁,立刻顺着白兔指的方向跑了。
艾丽丝走近一座漂亮的房子,门上有块铜牌牌,刻着“白兔先生”,艾丽丝就闯了进去,跑上楼,来到一个整洁的小房间,桌上恰好有一把扇子和两三双白羔皮手套,她拿了扇子和手套正要离开,猛然看到镜子跟前有个小瓶儿。
艾丽丝对自己说:“我希望喝了这小瓶里的东西会使我长大,总是这么小,实在烦透了。”果然,她只喝了半瓶,头就顶到天花板了,幸而头低得快,才没把脖子折断。她赶紧放下瓶子,希望自己不要再长了。可惜已经晚了,她还在不停地长大。
艾丽丝赶紧躺在地板上,一只胳膊伸到窗外去,一只脚伸到烟囱里,另一只胳膊和腿只得弯曲着,这样很不舒服,可也没有办法。几分钟后,屋子外面传来一个声音:“玛丽安!玛丽安!
马上给我把手套和扇子拿来!”
随着一阵脚步声,白兔跑上楼来了,艾丽丝吓得全身颤抖起来,连房子也跟着抖起来了。她的胳膊肘顶住了门,兔子推不开,只好跑到窗户底下,想从窗户跳进屋里。艾丽丝将手张开,在空中抓了一把,只听一声尖叫,玻璃碎了,白兔掉了下去。
白兔吼叫着:“帕特!快扶我起来!你去看看,是什么堵住了窗户?”帕特回答:“是一只胳膊。”白兔命令帕特把胳膊拿开。但是搬不动。白兔又命令一个叫比尔的从烟囱钻进屋里。艾丽丝那伸在烟囱里的脚一蹬,只听一声尖叫,有人从烟囱里蹦出去了。
兔子吩咐烧掉房子,艾丽丝叫起来:“你们胆敢放火,我就让我的猫咬你们。”房子外边立刻静下来。过了一会儿,无数小石子从窗外扔进来,打在艾丽丝的脸上。这些小石子都变成了小蛋糕。她吃了一块蛋糕,身子立刻开始缩小。
艾丽丝见自己缩小得可以穿过门了,就从屋子里跑出来。许多小鸟和小兽守在外边,见了艾丽丝就冲过来。艾丽丝拼命飞跑,跑进密林里,她多么想恢复原来的身高呀,并且希望能找到通向那个可爱的花园的路。
艾丽丝看见一棵大蘑菇,长得跟她一般高。艾丽丝踮起脚尖,想看看蘑菇顶,只见上边坐着一条大毛毛虫,全身蓝色,悠然地抽着长长的水烟管。艾丽丝默默地看着毛毛虫,又是惊奇,又是疑惑,自己该不该和毛毛虫讲话呢?和它谈些什么才好呢?
毛毛虫懒洋洋地问:“你是谁呀?”艾丽丝难为情地回答:“我……我说不清,早晨起床的时候,我还知道自己是谁,可从那以后,我已经变了好几回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毛毛虫说:“我认为变来变去很正常。”艾丽丝说希望自己能长高些。
毛毛虫从蘑菇顶上溜下来,往草丛里爬去,边爬边说:“这蘑菇,一边会叫你长高,一边会叫你变矮。”艾丽丝伸开双臂抱住蘑菇,每只手掰下一块蘑菇边来,她把右手掰下的那块咬了一口。呀!下巴狠狠磕了一下。原来她矮得下巴碰到脚背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