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回1颗人头
老徐管家应承了一句，便寻人去了，一会工夫就带回了那两个家丁。两人战战兢兢，一脸紧张神色，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位公子大人，我们可没杀人呐！少爷被害的时候，我们都在家丁房里睡觉，有人作证，没出过门啊。”
苏蓦言摆摆手：“两位小哥无需害怕，我只是向你们了解些情况罢了。听徐管家说，昨夜你们曾守在这门外，那时候你们做了什么，看到、听到些什么？统统说与我听。”
听闻此言，两人也放下心来，不再那么拘谨。其中一个家丁说道：“没错，昨天少爷与二少奶奶进了洞房之后，我们就一直在这里，看少爷有没有什么要伺候的。他还给我讲了几个荤段子……”
另一个家丁瞪了他一眼，打断道：“他还说要去门外偷听，但是怕被发现，就只得在这远远看着，借着烛火隐隐还能看见屋中少爷和少奶奶两个人影……”
见对话在往少儿不宜的方向发展，苏蓦言赶忙叫停：“没什么异常么？有没有何人来过？”
“就徐管家和几个客人来过，可是他们都没进去过。对了！小桃也来过，少爷刚进洞房没多久她就来了，可是她一会就走了呀，她走之后房里也没什么不对的。”
“等等！”老徐打断道，“小桃不是大少奶奶的贴身丫鬟吗，她来做什么？”
“哦，我们问过了，她说大少奶奶让她来送温情酒，庆贺少爷新婚。”
又问了几句，见没什么有用的消息，苏蓦言便让他二人走了。这时，老徐犹犹豫豫地开口说道：“苏公子，有一事我想还是说与你听得好，不过可能也就是丫鬟下人们传的风言风语，当不得真……”
“徐伯请明言。”
“这……就是府里有传言……说大少奶奶与少爷关系不好，还说……大少奶奶与外人私通。”
“哦？与何人？”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说不定也只是空穴来风罢了。不过大少奶奶进门两年多了，一直没怀上个一儿半女的，不太受老爷和少爷待见，这倒是真的。大少奶奶本家姓钱，出身虽算不上多好，但毕竟也年轻貌美的，受了冷落心里难免有些怨气，就在少爷娶亲头几日，我还听说他们二人大吵了一架。”
“这倒算是个线索。”苏蓦言想了想道，“她现在何处？可否让我见见？”
“好说，我这就去安排。”老徐说着便走了去。
本以为只是桩简单的仇杀，却没想案情变得迷离起来。苏蓦言揉着额头，反复琢磨着几个蹊跷之处。然而没过多久，老徐慌慌张张地一路小跑回来，同时带来一则出人意料的消息——钱氏不见了，连同其嫁妆首饰和那贴身丫鬟小桃，都不见了踪影。
“最毒妇人心！定是她害了少爷然后逃之夭夭了！”老徐恨恨地下了结论。
怨恨薄情的丈夫，憎恶取代旧人的新人，这样的解释的确说得通。然而苏蓦言不想做无证据的揣度，不置可否地说：“目前当务之急就是寻到她们二人。徐伯，你带我去一趟衙门，咱们需要些人手。还有，请吩咐下去，此地务必原封不动。”
二人乘车来到平州府衙，老徐是刘昭的亲信管家，在衙门也说得上话。这番又带去了刘昭的口信，事情就好办得多了，当即调拨了十来人听苏蓦言使唤。苏蓦言差人一方面追查钱氏二人下落，一方面在城内搜寻那颗失踪的人头。
“苏公子，方才有一人来，声称有命案发生。现在这里无人主事，你要不要见见？”一个捕快说道。
“见什么见！”老徐恼怒地喝了他一句，“分不清轻重缓急吗？苏公子要查的东西多了，其他事你们自己看着办。”
苏蓦言摇摇头：“或许两个案子有什么联系，见见也无妨。”
捕快领命下去，带来一人，竟是那个同苏蓦言一起入城的少年周诠，只见他仍旧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大大咧咧地说道：“呦，这不是苏兄吗！原来这平州衙门里你说了算啊，着实是年少有为，让人颇感自卑。在下能得你亲自带路，真是三生万幸啊。”
苏蓦言不知这家伙哪来这么多怪异说词，根本不想搭理。而一旁的老徐开口说道：“这位小兄弟，你说哪里发生了命案？死者又是何人？”
“哪里我不知道，不过八成是在这平州城里，至于死的是谁嘛，我也不知道。”周诠一耸肩。
“什么都不知道又如何来报案？这衙门重地，岂是你胡言乱语寻人开心的地方？！”老徐厉声道。
“别急别急，我给你们看样东西。”周诠不紧不慢地说。
“什么东西？”
“一颗人头！”说罢，周诠便解开了一直挎在身上的青布包袱。包袱打开，堂内众人顿时一声惊叫，因为那里面赫然是一颗女子头颅！那头明显在水中泡过，已无血迹，面容也微微肿胀，但两眼圆睁，表情狰狞，看起来栩栩如生，说不出的吓人。
苏蓦言皱起眉，心想着这家伙实在非同常人，居然能背着颗死人头走了一路，八成有什么奇怪癖好。却听见旁边的老徐略带结巴地说道：“这这这，这不正是那个丫鬟小桃！快说，你从何处得来？！”
周诠叹了口气：“今天一早，我正在河边饮水，一抬头这脑袋就漂到了眼前，你们能体会那种绝望吗？差点连去年的年夜饭都吐出来了……”
“咳，请说重点……”苏蓦言忍不住打断。
“重点就是，我检查了一下伤口，然后一路沿河而上。从死亡时间和水流速度推算来看，这颗头大概就是在咱们今日相遇之地的附近被投入河中的。换句话说，就在这平州城外岸边。想到天理正义，朗朗乾坤，我感受到了一份责任，义不容辞的责任！于是顾不上胃中剧痛，来此报案。怎么着，这位老伯，她是你家丫鬟？”
“少说得冠冕堂皇！什么死亡时间、水流速度的，玄而又玄。我看你可能是贼喊捉贼！”老徐说道。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周诠哭丧着脸道，“我当真是热脸贴了冷屁股，好心做了驴肝肺，正所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够了，他不是凶手。”苏蓦言一听他说话就头痛，连忙打断，“其一，我今天遇见他时，他确从下游走来；其二，他与我素不相识，当时并没有必要装作迷路；其三，今天凌晨下雨，凶手昨夜作案，一定不会带着把伞。”
周诠听到这话，顿时眉开眼笑：“行家啊。哈哈，你很有想法，跟我一起查案吧！”
老徐见苏蓦言都这般说，也不好再讲什么，只悻悻说道：“办案自有官府与苏公子，哪要你来掺和？”
“在下不才，行走江湖，专爱破那大案、疑案，顺便赚口饭吃。什么东村李大婶丢了牛，隔壁孙大姐偷了人，那可都是我破的。怎么样，苏大公子，你出一些银两，我还你一个精彩。”周诠挤眉弄眼道。
“哼，无非是个不学无术的三教九流之辈。苏公子，你看这……”
“三教九流又如何？有话说，仗义每在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苏公子，你书读的多，你说是这个道理吧？”周诠嘿嘿笑着望向苏蓦言。
听他话里带着挖苦之意，苏蓦言也不搭理，轻声跟老徐说了句：“姑且让他跟着，看看究竟。”
这话听在周诠耳朵里，只见他一撇嘴说：“按照话本里的套路，你前面还应该加上一句‘此人只怕不简单’才对。”
见他行事说话皆没规矩，老徐瞪了他一眼，又对苏蓦言说道：“那就依公子吧。唉，只是一夕之间，府里竟出了三条人命，真是造孽啊！”
“我看未必，徐伯，有劳你去请那新娘子的娘家人来府里认尸吧，我与这位周兄再回府查探。”
“这，人家嫁入府中不到一天就死于非命，你叫我如何跟她家里人开口啊！”
“无妨，徐伯请来便是。”
老徐重重叹了口气，拗不过苏蓦言的意思，只得甩手而去。待他走后，苏蓦言留下打听了些死者刘铭少爷的情况。在回府途中，又与周诠大致说了说案情经过。
“这谋杀案嘛，无外乎仇杀、情杀、图财害命几种。照目前看来，那个大少奶奶钱氏似乎嫌疑最大，而那叫小桃的丫鬟送的酒八成也有问题。钱氏怕毒酒不成，又下手杀人，或许还伙同了传说中的情夫，事后又杀了丫鬟灭口，这些都说得通。只是有一点我想不明白，她最该恨那刘铭，却为何割去了新娘子的头？而且要灭口的话杀了丫鬟也就罢了，怎么连她的头也给割下了？难道她是传说中的‘猎头狂魔’？”周诠说道。
苏蓦言没有回答，而是自己嘀咕了一句：“依我看，那新娘可能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