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离渊（十二）

第267章。离渊（十二）司玥太过于心胸狭隘，见不得别人好，也受不了失去，若她今日被放过了，指不定下一回会做出什么事来。若琉璃本身没有任何牵挂，跟她继续斗法自然无所谓。可如今情况不同，此女必死。她边想边加重了手中力道。

在外人看来不过是握着手的平静画面，实质上却是波涛汹涌。司玥体内的筋脉，呈排山倒海之势断裂，痛得根本发不出声来。

却在这种时候，她笑了，司玥笑得宛若自己才是胜者。

“你要的，我也毁了个干净。”仍旧没有声音，但她似乎是很刻意地想要把每个字都让人听清楚，口型展现地无比完美，跟没没办法忽略。

于是，司玥为自己求得了一线生机。如溺水之人与茫茫大海中偶得一段浮木，赶忙将其抓住，靠在上头止不住地大口吸气，享受劫后重生的欢喜。

她亦是双膝跪地，单手将自己撑起，另一只手捂着胸口，不住地咳嗽，加吸气。

“他人呢？”

“哈哈哈你永远也找不到了，咳咳——”她本应该在趁着琉璃一时失神松手之际拼着最后一点力量逃开，说不定还真能给她逃过一劫。

可惜这人，有点儿偏激，想着不死不休，想着一同下地狱，既然不行，便叫你也尝一尝那悲痛欲绝的味道。她妩媚的双眼，直直望向天空，带着几分死气，又带着心满意足，透过那比仙界之境还要高还要远的洁白云层，大概是看到了什么东西的。

或许是旧事，或许是旧人。

这分怀念行进到一半，就被直生生打断。司玥苦心孤诣想存在脑中的某些片段，好像和面时的面糊，开始被搅乱。她迷茫地转头，看着放在自己头顶之上的那只白皙手掌，掌心不带纹路，是从未见过的景象。

她有些不甘，这人竟然厉害到连自己的记忆都可以读取，大概是没有赢的可能了。

不过她觉得，死了也好。

有人想为琳琅死，迫不及待地先一步去了黄泉地，想必还没走远，定然能追上。喝了孟婆汤便可忘却前尘，她到是想要看看，若那人最后的记忆是自己，下辈子会是何种命运。

可惜她没有下一世了。

司玥最后的记忆，是一片浓紫色的衣角，出现时带着超脱凡世的味道，一下子就冲淡了身上的痛意。她悄悄地又吸了一口，当将死之人有机会得生时，哪怕是神志不清者，也晓得要紧紧抓住，何况是司玥。

在她以为自己的小心思没有被发现时，在她喜悦地发现自己体内经脉骨骼如雨后春笋慢慢拔节重生时，在她又不甘心去阴间作孤魂野鬼时，一切都停止了。

最后，这段可悲又可怜，在外人看来鲜艳无比，全用来妒忌别人的生命最后，她什么也没有想到，什么也没有记住。

霖琊若拂去衣裳粉尘一般，翻手之间抹去了一条快凋零的生命。可他衣裳从来没有过任何粉尘，哪怕是云，都没有资格停留在他身侧。而这个逝去的生命，如同她消失的身体一般，没有了任何重生的机会。

“你在发什么呆？”霖琊负手于身后，走上前一步，脚却不沾地，免得被下界浊气所玷污。

“我在想，她是如何找到饕餮的？”

“饕餮？”

“嗯。”

在司玥的记忆深处，琉璃看到了有关容昭的事。他上岛没多久，就被饕餮一口吞了，这千万载不出妖界的凶兽，像是一直在等着他来。张开口，露出一个可吞天噬地的黑洞，而后容昭被吸进去，这么简单就完事了。

叫人相当困惑。

“戊方林的柿子正当时节，你恰好可以不辞辛劳地走这一趟。”霖琊是因为琉璃的滔天怒火才从天外天下来，想看看哪个这么有本事，能叫她生一场大气，结果只是屁大点事儿。也不晓得现在回去，炉子上的百日春煮烂了没？

“你说的是人话么？难不成这东西不熟，我就不去找容昭了？”

“我又不是人，说得自然不是人话。”

“.”容昭才消失一会儿就有点儿思念了，若是他在，定然不会堵得自己哑口无言来，“跟我讲一讲饕餮吧！”

“不要。”

“我求你。”

“好吧，”霖琊就是个小人，斤斤计较，外加不懂让着女子，“饕餮，上古时期的神兽之一。你看过这么多凡间野书，也晓得这些或死或隐居的兽里面，它的名气最大。”

“因为能吃？”

“嗯，具体来说是，吞噬天地间的一切活物。我一直觉得这种本事很神奇，也不怕撑死。”

“你也有不懂的时候？”

“我觉得很神奇，并不表示不懂，”他用无可救药的眼神瞧着琉璃，手里不停地变换着动作。

片刻后，二人眼前出现一座宽阔的白玉石桥。大半桥身都隐藏在浓雾后，霖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你先走，不然等会儿我走慢了又得被踹。”她如躲避蛇蝎一般地绕开了他的手，仿佛回想起某事时感到后怕

“.”

果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霖琊往后一挥袖子，用上了好几成力，正好给了琉璃一个大耳刮子。后者不知怎得，少见的敢怒不敢言，悻悻跟在身后低头走路。

因为蓬莱是岛，所以雾气中水汽很浓，越走到桥中间，袖口的湿度越发明显，黏在身上不太舒服。琉璃干脆把两节长袖往上一撸，像山间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贼匪。

她这动作行进到一般，忽而想起蓬莱岛上那些被自己定住的人，笑出声来。因为想到了这些人在千百年后的雕塑模样，有认为沾上太多杀戮不好。

于是她左手小指往后一弹，那无人可瞧见的力量波动，穿过或浓或淡的雾气，解救了一群看完一场女子大战后却什么都记不起来的无知弟子。

霖琊有个习惯，总喜欢顺手抹掉所有见过自己的人的记忆，大概是怕被觊觎美色。

又因为天地间没了司玥的存在痕迹，故而这些人东张西望四处搜寻也弄不明白地上这摊快干涸的血迹从何处而来。还依稀记得司玥师姐说有敌袭，召集了所有弟子与殿门前严正以待，后来呢？问问左问问右，都是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