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昏二 - 重生之我不吃药 - 叮当猫不吃药 - 玄幻魔法小说 - 30读书

第65章昏二

昼日渐起,篱笆外一片热闹的声息。

随着一声高哞声落下动静更大了几分,倾安在昏睡中被惊醒,走出院外一片热气腾腾掩盖着村民们的身影。

老黄牛已经停住了动弹,一双圆鼓鼓的大眼珠子泛着白渍眼睁睁看着老树,也看着众人,最后看向倾安。

倾安又走出热闹回到院子一阵低叹,他终究又食言了一次,屠夫等不到他,他也未曾寻屠夫。可喊人落刀快一些也是怀疑的话术,屠夫应当要比他还懂老黄牛!

灶台升起了火焰驱散着寒意,却又迟迟躯不散这透风的篱笆。一个落魄户一个无户籍的老流氓也得了一块牛下水,也是托了村长的一份福气。牛肉自然是吃不起,村民也吃不起,这些没人要的也是一份佳肴。老黄牛卖了二两银子余四百文,他只知道黍米卖四文钱一斤,也就是六百斤黍米了。

没一点香料的牛下水实在是腥得发苦,也许不是没有香料,也不是因为牛下水。他只知道饿了,平日不爱吃肉的他也吃了一顿饱饭。饱到胃开始隐隐作痛,也许也不是那胃在痛,也不是他在痛。

倾安揉了揉打架的膝盖骨,看向一旁还在大快朵颐的木薪问道:“平日村里还有什么其他活计吗?牛也放不了了,放不了了。”人一闲下来就不是闲了,闲着总比忙着要痛苦许多。安乐走丢了,他一个人也回不了桃花县了,也回不了了。人总说活着的是幸运的,可活着的又怎么能算幸运的呢?让死去的人来证实吗?还是在身体表述中体现那种视以快乐的表情。

可身体麻木也会有反应,也只是幅度太小看不出来。一算作物体形成的表述,也只是因为一是能看得到的表现。它便不算作始,始只能是介于零出发之点。可他也没了其他去处,认字也算不得什么活计,他知道没用,他们也知道没用。

木薪摇了摇头,将碗筷放下,“没了,有活计也不至于到县里打零工,可我们到县里又能做什么?去要饭吗?这一路颠簸过去还好,可这样来回你受不住的!”

倾安只能把这心思放下,捻起那白得泛黄的黍米,“那只能在院里了。”县里认字有没有活计他不知道,老头应当挤不过那人群,只能随着浪潮飘回角落。

收拾一番过后天已经完全亮了起来,木薪也把房门关上回到了屋里。三人这时才陆陆续续过来,只是没了起初的兴致。

片刻过后木方眼神闪躲,放下手中树枝,起身低头,“老先生,我要回家了!明日就不来了,我要去县里跟屠夫学刀功了。”

倾安点了点头,看着木方宽大的身影转身喊道,“认不认字也没事的,学刀功也好,愿你学有所成!”屠夫好不好他不知道,可那一定能有个温饱。一板书纸四十文,更不用说书和再找一个教书先生,到头来也没有一点途径上去。石山国不缺认字的,修行界也不缺,修行天才认不认字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木方脚步更快了几分,一下便出了院子。木姊抬过头,眼神迷离,“老先生,认字真的没有用吗?”

倾安蹲下身子,在地上划上“修行”,看着木姊说道:“没有用!你还要学吗?”他知道这是她第二回问了,可他找不到一丝可以编撰的谎言。修士不用担心学不会字也不用急这一时,石山国的主宰一直都是修行者家族。他们的话就是字,字没有武器维护它就是空中楼阁。

这就是先生说的仙凡有别吗?不入修行人数再多也压不死修士,这不是蚂蚁与象,象再大也是和蚂蚁一个质地。宗门需要弟子运转,弟子自凡俗来,凡俗又如何能轮到凡俗管!

木姊低头拿过树枝就没有说话了,倾安不知她如何想,也不想探究这些。他划不出什么宏图,横横竖竖也只是修行二字。他又想到了剑尘宗的那两句“持手中三尺青锋,护脚下方寸天地。”可护的又是什么呢?他不知道,那临江城也还是一如既往的挣扎。

院中又只剩树枝划动的低昵声,数日下来反而是起初最迟钝的木立进度最大,赶过了更为灵光的两人。或许在那“没有用”三个字出口后两人便没了那份心,人只能看得到眼前所看到的,可有没有用都是建立在当前状况下。

倾安蹲下身子,看着停树枝看向他的木立,低声道:“人这一生不管怎么过,都避免不了青眼白眼。屠夫是过活,农夫也是过活,大夫也是过活。安不是平静不动,它是让你停一下看看自己。他人之目光所铸刀剑锋利,心也容易七零八落。可刀剑也最是磨人心,等你重拾那七零八落后也不会那么看重这些目光了。能沉下心做这无用事,其他事皆大有可为。”人生于天地也终归于天地,凡人更是大多百年不足,耐过青眼白眼往后也没有那么容易失落了。

木立低了下头,看着树枝发愣,“可爹娘总说我像那榆木一样开不了窍,处处不如人也事事落于人后。我这个模样真有可为之事吗?”

倾安提了下衣袖,定定说道,“榆木非愚,智不是打小聪明,也不是反应迅速。羽翼者横空,善泳者下潜,树于两面耸立。一件事用心了或许走不到最前,可他一定差不了。”屠夫不以资历定高低,可老屠夫刀法差不了。哪怕往后只是农夫,用心也种不坏田地。

两人随着炊烟走出院外,第二间泥坯房才露出一个小脑袋,走到院中轻语低叹,“认字这套在村里走不通的!他们宁愿放着玩闹也不会来的,你这流落而来的无户籍老流氓更难以让他们信服。”

老树下血渍已经渗入土中,在篱笆缝中只看得到一层暗红,倾安回身无奈抬头,“我知道行不通,可我也只会这个了!也没学过什么手艺,老流氓也没有办法。”他自己都不觉得有用又有什么可纠结的,只不过找个活计罢了。刨土之人取之于土,说一些高尚的道德仁义还不如温饱手艺来得实在一点。乞食之人怒论施食之人又算什么?

低头看向蹲在地上划字的木薪,喃喃问道,“字不能阻无理之事,也压不住修士,你认这个又是为什么呢?”人不用教化,显露一下神通伟力便能管治了。也不用怕他们反弹,一个大修士就能镇压了。

“它于生活无用,可它于我而言有用。人之百年,过之虚妄,不过虚妄。这一成不变的字,可比那人心吐露的心声安稳多了。”木薪耳朵摇了摇又继续划字了。

虚度而过的一日就如坐针毡,夜幕悄无声息和那炊烟一同拉开。院中迎来了一脸笑意的村长,将两个小纸包递过给他顺便交代了一下村里的喜事。木猛是谁他不知道,可这纸包散出的丝丝甜味将他迷糊住了。

掀开纸包只见两颗抹了一层红粉的黍米糖,他闻了一下便又包了起来。一脸笑意将另一纸包递给木薪,“这村里喜事是怎么个过程啊?咱两人一个落魄户一个老流氓去凑热闹会不会不太好!”他在桃花县远远见过花轿,却只是远远观望过,现在碰到却是连个干净的行头也没有了。

木薪叹息一声,“婚即为昏,它该是热闹的又不该是热闹的。我们只用把院门打开就好,观望之人不讲身份。村里一个癞子一个泼皮,泼皮有名癞子也有,癞子无名泼皮有。癞子叫木富泼皮叫木猛,你猜为什么一人有名一人无名?”

兜里一哆嗦,倾安疑惑摇头,“那就观望就好,可癞子和泼皮不都一样吗?为何还要区分这些?”一想到刚刚村长说那个名又多了几分不解,古人以木棍敲昏而为婚,昏即指黄昏也指昏迷。

纸皮缓缓掀开,木薪看着两块平整的黍米糖沉默了片刻,“癞子惹事无人管又无人惹自然是癞子,泼皮惹事有人担着抵消自然是木猛。木村不过四代人,也只红不白,可红何尝又不是白,白又何尝不是红。糖分二即为合,可这二分明是二两银子,它也不是粉红是红……”

黍米糖散出的甜味也飘到风里了,倾安把思绪送到风里,阔然释然,“你也说了起初我是不喜你的,这心无名状不以心而鉴人。心因事所改转,我们不能以名声心声就轻浮断人之品性,事会使人成长也会使心有所改观。你不能太依赖那心声,可知心声也会骗人的,婚即为昏,昏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不为那糖二,也不为那银二,也不为那红二,他只是为那二时时抱着希望。

纸包又盖了回去,木薪把纸包埋到了院口,脸上也多了几分松弛,“我也不是依赖那心声,只是我盖着耳朵也挡不住。我们观望之人自然是以喜为向往,这份甜埋在院子也算沾喜了,爹娘也能见一下……”

两人趁着夜色又匆匆道别回房了,兜里的黍米糖散出的甜味也让他一下昏睡了过去。只是睡却没有梦又算什么?

他不知道,可睡着了便是睡着了,无梦便是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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