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第168章初，陈贼据乐州，秋毫无犯，或以为王者之师。乐州处士桓宴望其气，曰：“此妖邪之气，何也？”乃赴军中谒之。陈贼具酒，待之以礼。桓宴曰：“公吊民伐罪，天下所望。若入关，请无侵暴父老，则大业可成。”陈贼唯唯。宴举酒为之寿。酒酣，陈贼曰：“先生爱民者也。敢问古之圣人，何故以民为本？”宴曰：“苟无民，则无君。民固天下之本也。”陈贼笑曰：“然。苟无愚民，何来暴君！”宴出，谓其弟子曰：“速去勿留！”弟子惊怪。宴曰：“此狂子也，不足与谋。天下将大乱矣！”遂举家南迁。后陈贼反形毕露，人皆谓宴贤者也，能以一言知天下之治乱。
——吴旭初《劫火余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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涣海，赤蛇湾。
妖妖坐在镜子前，梳着自己乱七八糟的头发。从芥岛回来，她就拿剪刀剪断了精心呵护的长发，剪得参差不齐，像狗啃似的，但她一点也不心疼。
她还扔了那根视若珍宝的红头绳。反正她决定以后不再留长发，再也用不上它了。
陈彦周见她这样，只是漫不经心地说了句：“难看死了。”就再没说什么。自打离开芥岛，他就心不在焉。妖妖当然知道原因。
门突然开了。镜子里映出离姬那老贱人妖娆的脸。妖妖把梳子往桌上一拍，冷冷地说：“滚出去。”
“好大火气啊。”离姬轻笑，“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是跟谁赌气呢？”
妖妖抿紧了嘴唇。在到达芥岛码头的那一刻，她才知道离姬以前说的“你找错了敌人”是什么意思。她终于明白陈彦周为什么纵容着她，又为什么从不碰她。原来，他只是把她当一件观赏品，一件和他的老情人有几分神似的替代物。
总之，就是他用来意淫的玩物而已。
再没有什么比这更能侮辱一个少女了。她甚至觉得，贺鞅对她的奸【防吞】淫都没有这么耻辱。
因为陈锡仁亵渎的是比她的肉体更重要、更珍贵的东西。
她一路上已经想好，自己再也不要爱他，也不要再做那个女人的影子。她要做独一无二的妖妖，就从留短发开始。
离姬悄然走到她身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摸了摸她的一头乱发。她身子一颤，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惊讶的目光。
“剪短了也可以，听说雪国小姐就时兴把头发剪短。”离姬说，“但你这样太乱了，我帮你修整齐吧。”
她拿起了剪刀。妖妖竟没有动，任由她那双白嫩的手轻柔地摆弄起自己的头发。
“唉。”离姬忽然叹息，“小家伙，不要爱上比你大太多的人。”
妖妖没有说话。
“他有太多过去，你和他在一起，就要和那些过去一起分享他，这对你来说太不公平了。你这样的年纪，就该和一个青涩的孩子谈情说爱，尝试一下完整地拥有一个人。”
“他有太多过去，你就不在意？”妖妖问。
离姬轻笑一声，手指在她的发间轻盈穿梭。“我毒死了我前夫，在黎国做寡妇的时候不知道睡过多少男人了，跟他在一起也不亏了什么。何况我不会傻到跟男人走心，只要他乖乖陪我睡觉，我管他那么多呢！”
妖妖知道她口是心非，但又觉得她的话有几分道理。她咬咬牙，说：“是，男人都是混蛋，不必对他们上心。”
两人没再说话。离姬帮她剪好了头发。妖妖看向镜子，看到了一个英气而凌厉的少女，不再有一点那个人的清雅柔和之感。
她很满意，点点头，说：“谢谢。”
离姬朝她妩媚地一笑。妖妖难得地还之以笑容，然后拿起墙角的枪，走出房间，走向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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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彦周坐在书房里，伏案写字。书房很安静，唯有香炉的香气缭绕在身旁。
他在帮龙野抄稿子。比他想象的多，而且抄错了就得整页重抄，是份苦差事。但是那个男人如此信任他，把没有副本的原稿全部托付给他，他是不会辜负这份信任的。
其实也还是有点意思。有时候他抄着那些饶有情致的文字，想象着那些从未见过的飞鸟，会感到自己的心也随之翱翔了起来。
天地是那么大，人世只是其中一角，其实真的可以逃离……可惜，他做不到那么超脱。
门外有人进来通报，打断了他的平静。原来竟是程羽亲自来了。他只得放下笔，起身迎接。
“雁舟。”头发斑白的老忠臣走进书房，“真有雅兴，又在作书？”
“程将军。学生闲着没事，随手写写罢了。”陈彦周请他坐，亲自给他倒了茶。
书房里积书满架，墙上挂着一幅陈彦周自己新写的字。程羽欣赏一番，赞叹道：“雁舟的字又有进益了。”
陈彦周淡淡一笑，其实最近他的刀法进益才大。在芥岛和龙野的切磋，让他俩都受益匪浅。如果不是有事要做，真想再跟他打上一年。
他对程羽说：“老先生谬赞了。今日有何见教？”
“老夫收到朋友来信，说伪帝病重，伪太子去年已死，现在太子之位尚无归属。”
“是吗？”陈彦周其实早知道了，但还是装得很惊讶。
程羽又说：“伪帝的二子、三子早已夭折了。还有两个儿子，都还年少，老四才十四岁，老五才九岁，其生母都是低贱出身。老四之母慕妃，是南夷陪嫁来的贱妾。老五之母李妃，更是来路不正，是彤山猎苑猎户之女。伪帝做永王时，打猎酒醉，跟她春宵一度，没想到就生出了老五。”
陈彦周微笑道：“那姚朴和祁端想立谁做太子呢？”
“按理说应该立长，立老四，但据说他长得就像一副南夷模样，如何做天下之主？姚朴和祁端难得一致，都主张立老五为太子。但民间有传言，说五皇子并非伪帝亲生，甚至有人言之凿凿，说在彤山见过五皇子生父，是一个牧马的奴仆……”
陈彦周心知肚明，这纯属谣言，都是那些对桓帝和今上心怀不满的人编造出来的，说不定程羽和侯希文的同党也在其中掺了一脚。但是百姓会对这些宫闱秘闻大感兴趣、津津乐道，这就够了。
“天下搞成这样，都是姚朴和祁端这群【防吞】奸臣之祸。”陈彦周说，“程公，是时候清君侧了。”
程羽大喜，眼中露出希冀之光。
“我去准备一下，让天下人都知道安帝嫡曾孙璇水郡王尚在。”
程羽点点头，又说：“雁舟，你既已与林顺卿结盟，能否请她出师增援？”
陈彦周立即回绝：“我们需要她在南方制衡卫衍。”
“可我们的人不多……”
“我有把握。”陈彦周坚决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