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第160章安萨岛的空气中，飘着焦臭的味道。叶默成拼命推着房间的门，却无法推动分毫。
两天前，韩望南占领了安萨岛。她来不及看到自己的家变成了什么样子，就被他关进了这间港口旁的房子中，并被老董形影不离地看守着。她听见城里枪声不绝，心里担忧得紧，只想赶快出去看看。
正在推门，门忽然开了。老董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她有些怕这个人。他总是带着冷嘲热讽的神气，好像对什么都很不屑。加上宗主毕恭毕敬地伺候他，所有人只能跟着把他当老太爷看待。
她定了定神，问：“董爷，我、我家的人怎么样了？”
“都关着呢，一时死不了。”
“我爹娘年纪大了，小外甥还小。”她哀求道，“能不能把他们放出来……”
“哎，小叶，你是不是对贼人有什么误会啊。你以为韩望南把你们关起来干什么？是为了保护你们！你现在出去试试？你们老大下落不明，满大街都是嚷嚷着要把你们全部剥皮抽筋的贼人。幸好是小韩在这里，要是陈阿补，哼！”
叶默成毛骨悚然。她想，幸好弟弟到了苍州。他是母亲四十多岁才千辛万苦养下来的，天生体弱。如果留在这里……
“他们还抓到了你弟弟。”老董说，“阿亮这小子让苍州红帮抓的，昨天刚把人送到。亏得阿亮也是个懂事的，没有自作主张报仇，否则……你真要感谢他，你知道他对你们宗主感情有多深么？他早已没了家人，是真心把她当二姐，他本来连姓也没有，就用了她的姓行走江湖，你且想想吧！”
叶默成想起阿亮那貌似平静的笑容，腿都软了。只听老董又说：“我有事要去找韩望南。你跟着我，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不放心。”
她只能乖乖跟着他。老董腰间佩一把长刀，旁若无人地带她穿过许多阴森的目光，来到另一间房中。一进去，她就看见韩望南端坐在几案之后，整个人显得有些憔悴，显然很久没睡过觉了。
他面前的桌上放着那把华贵的剑。冯老四站在一旁，正在义愤填膺地说着什么。
“……那谭震甚是无耻。我做贼多年，也从没见过这么臭不要脸的人。我们审他，他就胡说八道，逗得所有人都笑，根本没法严肃了！晚上就讲鬼故事，什么宫里面老太妃鬼魂作祟，一船人都跑去听，真他妈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这怎么可能是谭震。”韩望南的声音有些沙哑，“快给人家松绑，好好请过来。”
“啊？”冯老四一愣。“那千真万确就是谭震啊！证据我都……”
“还不快去！”韩望南气得拍了桌子。
冯老四只得悻悻而去。韩望南这才看向老董和叶默成，歉意地一笑：“唉，我实在是没法像宗主那样，对人保持耐心。”
“老子也是。”老董说，“搞不懂阿夏怎么能这么爱这些蠢人。”
韩望南真诚地微笑起来，叶默成从没见他笑得这么开心过。“有人带来了她的刀。她还活着……险些被冯老四这厮误了大事，幸好那人没被他们弄死。”
叶默成听见这个消息，顿时感到屋子里好像亮了起来，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光，恐惧、担忧、焦急都消失了，耳边只回响着一个声音：“她还活着。”
那个有宽恕的特权的人回来了。家人们也会有救了……
她没有听到老董和韩望南说了什么，直到门再度被人推开，她才回过神来。
一个满身是血、披头散发的男人被冯老四押着走了进来。韩望南怒道：“叫你好好请，你在干什么？”
冯老四把那人一推，松开了手。那人勉强站住，抬头向叶默成笑了一下。她心中一动，觉得他有几分面熟。
他虽蓬头垢面，但依然不掩俊朗，浅褐色的眼睛很是欢快，不知道被打成重伤有什么好高兴的。她正竭力回想在哪里见过他，忽被老董一把推开，险些摔倒。
老董走到那男人面前，呆呆地看着他。那男人也收起笑容，一脸震惊。
“麟儿？”老董的声音有些颤抖。
“师、师父！”男人叫道。
冯老四大惊：“嗯？老董，你、你是谭震的师父？”
老董的身上忽然腾起一股寒意，即使是不懂武艺的叶默成也差点叫出一声“危险”。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老董已拔出佩刀，迎面向冯老四砍去。
此时，冯老四手无寸铁。韩望南面前有一把剑，但他离得太远，来不及阻止。千钧一发之际，那遍体鳞伤的男人扑过去擒住老董手腕，老董用力挣开他，正要再度出击，韩望南已将剑掷了过来。男人伸手接住剑，挡在冯老四身前，用力格挡住了老董气势如巨浪的一刀。
他的反应堪称神速，拔剑的动作充满力量。叶默成忽然想起宗主的话：“男人还是拔剑的时候最好看了。”
两人都停住了动作，良久，两把刀刃一齐发出脆响，都迸出了裂口。
“啊！”冯老四这才发出一声尖叫，“这——”
“哈哈哈。”老董忽然大笑起来，拍了拍那男人的肩膀，“臭小子，不错啊，比我强了。”
“师父。”男人扔掉手中的剑，温顺地唤了一声。
“他把你打成这样，你还救他！”老董又气又怜，“还是那么傻！”
“师父，这是误会，待会再说。”男人向他鞠了一躬，转身走到韩望南面前，“这位是韩先生吧？”
“是。”韩望南起身行礼，“足下是宗主的朋友？”
“对，反正我不是谭震就是了！”男人说，“她在等你去接她。”
说到此处，他不说了。韩望南会意：“冯四哥，麻烦你出去一下。”
冯老四已被刚才的一幕吓丢了魂，啥也没说，转头就跑。老董关上了门，男人这才说：“她在浮屿。我跟她约好，让她在山上躲着，看到有桅杆上挂两面红旗、一面蓝旗、一面白旗的船再出来。”
韩望南笑道：“足下倒是想得周到。”
“你们宗主说，要赶紧把她还活着的消息散布出去，让你们手下的人别滥伤无辜。”他说着，看向叶默成，“看来不用她担心嘛。”
叶默成想起了自己在哪见过他。那是在定夷洲，有一次她去找苏娜请教问题，在苏娜的茶会上和他有一面之缘。那时，她感觉这个人懒懒散散的，好像万事不关心。听苏娜说他多识草木鸟兽之名，是个隐者。没想到，他还有这一手剑法。
“好了，就这些了。”男人恢复了随意散漫的样子，“你们忙吧，我去跟师父叙叙旧。”
“还没请教足下怎么称呼呢？”
男人看了老董一眼。叶默成看出，老董似乎有些紧张。随即，男人又是一笑，说：“龙野。飞龙的龙，野草的野。”
“龙君！”叶默成忍不住唤道，“宗主…宗主她还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