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拾
肆拾
柏风直到下午才恢复意识。
睁开眼,便看到萧兖那张憔悴担忧的脸,他刚想说话,却感觉胸口闷痛,喉咙发痒,忍不住偏过头咳嗽起来。
萧兖急忙把他扶起来一点,怕他呛到,这一咳就止不住,渐渐有血腥味漫上口腔,他克制不住地干呕,而后猛地呕出一口鲜血。
萧兖瞳孔紧缩,朝外面吼道:“医官!”
“哎!”医官来的很快,“王爷别急,容属下给大人诊脉……”他给萧兖递了张手帕,一手搭上柏风的脉搏。
萧兖一边帮柏风顺气,一边用帕子擦去他唇边的血。医官先是凝着眉头,而后松了口气道:“大人是体内血瘀外加太过虚弱,才会如此,只要悉心照料,好生将养,这些症状很快都会消失的。”
“……知道了,下去吧。一会儿把药送来。”
“是。”
萧兖回过头,柏风有些费力地喘息着,方才的咳嗽牵动着他的伤,各个伤处都在作痛,他额头上很快冒了一层汗,捂着肋下的地方靠在床头,脸色煞白,疼得微微发抖。
“快躺下。”萧兖心疼地扶住他,他却摇了摇头,擡起头把下巴抵在萧兖胸口。
萧兖揽住他的后背,擦了擦他脸上的汗,知道他这样姿势不舒服,低声道:“躺下好不好?我就在这儿陪着你,哪也不去。”
柏风垂着眼睛,呼吸间都是疼痛,湿漉漉的额头在萧兖脖子里轻轻拱动。过了片刻,大概是真的坐不住了,才虚弱地点了点头。
萧兖像抱着个瓷器似的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在床上躺好,已经放到最轻的动作也还是让他感到疼痛,他颤抖着吸了一口气,雾蒙蒙的黑眸看着萧兖。
“对不起。”萧兖眼眶通红,“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
他摇摇头,从被子下面伸出手。手腕的纱布上渗着隐隐的血色,萧兖的眼睛被刺痛,用掌心包住他冰凉的手。
他垂眸看着被萧兖握住的手,从苍白和痛色里流露出些许满足的神色。
萧兖眼底酸涩,只是牵个手就能让他高兴,这让他怎么忍心……怎么狠的下心继续把他赶走。
“为什么要来。好好待在那边,你就不会受伤了。”
“主人有危险。”
萧兖眼底水光模糊,“那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你真的能那么决绝,抛下我一个人留下那里,你一点都不留恋吗?万一我们再也见不到怎么办!”
“……主人平安最重要。”
萧兖的安危面前,没有私情。对主人妄动感情已是罪过,如果因此害萧兖受伤,那他就是真的罪无可恕了。
“可是我怕。”萧兖忍着泪意道。“我怕再也见不到你……甚至连一句告别都来不及说。”
柏风眼中掠过一抹柔和,“所以属下拼命地回来了。”
“属下也想……再见到主人。”
泪水夺眶而出,萧兖眼里流淌着哀伤的温柔,俯身虚虚地抱了抱他,擡头在那冰凉的脸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柏风的痛意一下子像是缓解了许多,甚至唇角带上一点笑意。心里暗自地松了一口气,他本以为萧兖不想理他了,虽然他不知道他犯了什么错。
现在他知道了萧兖还是会为他担心难过,心疼他的不适和脆弱,忽然觉得受伤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他们还可以像之前那样亲密。
“主人。”他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又卑微地轻声问:“属下……今天可以留在这里吗?”
“当然。”萧兖怜惜地看着他,“不然你想去哪里?”
“没有。”他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费力地提了提唇角:“在这里很好。”
即便那些话他没说出口,萧兖却能明白——他不知道萧兖会不会再让他回到那边去。
他甚至不敢把话说明,怕萧兖生气,或者是怕反倒提醒了萧兖,弄巧成拙让萧兖改了主意。
萧兖心头酸涩,却又无法对他和盘托出,满是无力的痛苦沉甸甸地压在胸口,叫他喘不过气来,他避开柏风期待的目光,忽然不敢再直视那双眼睛。
“主人。”柏风指尖轻轻蹭过他的掌心,若是在平常就像某种大狗狗向主人撒娇似的,但萧兖知道他不是撒娇,只是太虚弱了,没有力气。
“怎么了,伤口疼吗?”
柏风顿了一下,似乎是在考虑要不要说,然后才有些犹豫地开口:“……想喝水。”
萧兖愣了一下,本以为他想提什么大的要求,没想到只是要喝水,他连忙起身去倒水,“马上啊,有很多,想喝多少都有。”
茶壶就放在床边的小桌上,萧兖倒了满满一杯,托着他的头喂他喝。
他应该早就渴了,但却一直忍着,声音都有些哑了,直到听萧兖说肯让他留下来,才敢试着提了一个更加微不足道的请求。
“傻瓜。”萧兖眼底湿润,低哑的声音满是无奈和苦楚,“怎么总是这样?……你就只会让我心疼。”
柏风喝完杯子里的,擡起迷茫无措的眼睛。
“如果心脏流血能被看到……我流的血,早就和你一样多了。”
低低的一句话,落在寂静的屋子里却让人听得心口发苦。柏风眼底也有些湿润,偏过头轻轻在他掌心蹭了蹭,像是讨好又像是安慰。
他擦擦眼泪,摸着柏风光洁的额头,“饿不饿?想吃什么?我让厨房给你做。”
柏风摇了摇头,疼痛占据着他所有感官,他不觉得饿,也什么都吃不下。
“一会儿还要喝药。”萧兖像哄孩子似的,小声地柔声道:“做一碗粥,把鸡蛋放在里面好不好?鸡蛋切得碎碎的,化在粥里面了,很香,吃了你就有力气了。”
柏风好奇的目光微弱地亮了亮。
“我很小的时候,还不太能吃饭,我娘就做这个喂我吃。”萧兖温柔地笑笑,“我爹和我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