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拾玖
贰拾玖
来啦！
山上的泉池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地方，萧兖当天就命人把病人分批送了过去，回到驿馆已经是晚上。
府上的管家突然从京城赶来，说是带来了他父亲故交赵将军的一封信，务必要亲手交给他。
萧兖推了推柏风，“你先去沐浴。”
“是。”
柏风走到房间门口才想起，上次在萧兖房里留宿后，萧兖把他的衣服都拿到了自己房间。想到这他脸有点发热，转身去了萧兖房间。
萧兖早就给了他自由出入房间的权力，他径直走进去，一眼便看到桌上放着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盒子。
他愣了一下，走过去打开，目光陡然一颤。
是影宫给萧兖的诫鞭。
他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在景王府，他的身体对鞭打留下了太过惨痛的记忆，即便几年过去，那种疼痛和被打碎的感觉依然清晰。
他浑身发冷，下意识地攥紧了腕间的同心结，忍过这一阵痛苦的战栗。
他将盒子放好，神思恍惚地去拿换洗的衣服。出门时又看到那个盒子，忽然想起，这东西应该是被萧兖收在府里的。
萧兖曾经说过，永远不会用它来惩戒他。可现在，本已封存的东西又被千里迢迢地从京城送了过来。
萧兖是要惩罚他吗？他做错了什么？
他立刻反思自己这些天的行为，觉得并没有犯什么错。他很听萧兖的话，也没有惹萧兖生气。今天回驿馆的路上，萧兖还夸他找了一个非常好的地方。
是因为他僭越了吗。
他做了许多身为一个影卫不该做的事，逾越了主仆之间该有的距离，和主人牵手、拥抱，甚至同榻而眠。若是影宫知道，这些罪名够他尝遍所有酷刑。
即便这些当时都是萧兖的命令，可若是萧兖现在觉出不妥想要教训他，也完全合情合理。一把刀的欢欣痛苦，从来都是在主人的一念之间。
他按了按被雾气熏得酸涩的眼角，起身换衣服。如果萧兖要给他惩戒，他希望是萧兖亲自执鞭。那样的话，再难熬的痛苦他也可以忍受。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回了萧兖的房间，萧兖还没回来，他就在门口跪下了。廊下的灯笼被夜风吹得摇摇晃晃，拉扯着他伶仃落寞的影子。
他又摸到腕上的同心结，呆了一下，忽然想到一件非常可怕的事。萧兖会不会一怒之下把这个收回去？他可以忍受鞭打，但绝对无法接受这件事。
他整个人都焦躁慌张了起来，把同心结往袖子里面藏了藏，如果萧兖看不到的话就不会想起来了吧？过了会儿又觉得不放心，索性摘下来贴身藏到了衣襟里面。
藏好之后他忽然又觉得，其实也没什么用，如果萧兖命令他拿出来，他是不可能违背的。这本就是萧兖赐给他的东西，收回去也理所应当。
他只能求一求萧兖，只要留下这一样。
只要这一样就好。
对一切还毫无所知的萧兖正在一边沐浴，一边回想赵将军写给他的那封信。内容并不多，主要是提醒他谨慎办这个案子，虽然没有明说，赵将军却似乎也觉得朝廷里有内鬼。
并且是一个相当位高权重之人。
实在棘手，陛下当初为什么会派他来查这个案子呢？他心烦意乱，然后又想起另一件事，管家把他收在书房的诫鞭带来了。
管家的语气称得上心急如焚，“您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落下啦？没了震慑，他伤着您可怎么办哪！”
他一时无法解释他和柏风之间的事，无奈道：“他不会的。”
“哎呀，您可不能掉以轻心啊，他本就不是您一开始从影宫带出来的……”管家絮絮叨叨叮嘱了好久，他不愿辜负老人家的一片苦心，耐着性子听完了，但也着实头疼。
“呼～”热水泡了一会儿，疲惫减轻了许多。他的思绪慢慢平静下来，事要一件一件做，他还是先回去把诫鞭收好，别被柏风看见了。
今夜的风格外冷，萧兖加快脚步回房间，没想到一道直挺挺的身影跪在门口，风吹得那衣角翻飞，萧兖心口一缩，急忙过去把人扶起来，“你干什么呢？赶紧进去。”
柏风被他半推半搡进了屋，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柏风又径直跪了下去，“属下知错。”
他愣了愣，伸手去拉柏风，“什么你就知错了？我怎么不知道？起来说话。”
柏风有点懵，看萧兖的态度不像要教训他，他没起身，迟疑道：“属下……看到诫鞭了。”
萧兖一怔，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儿，轻叹一声把他扶起来，“那是管家带来的，我事先不知道。不是给你用的，别怕。”
“再说，我承诺过你永远不会用它，我是那么言而无信的人吗。”
柏风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下来，有些如释重负的高兴。想起之前自己胡乱的猜测，心下又感到一阵愧疚。
萧兖说过不会对他动诫鞭，他应该信任萧兖。以后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绝对、绝对不可以再擅自猜测。
他紧张地、满怀歉意地说了声“对不起。”
“没关系。诫鞭……毕竟和别的东西不一样。”萧兖想，他对诫鞭的畏惧称得上刻骨铭心。
他小心翼翼地问，“以后，还能牵王爷的手吗。”
萧兖怔了怔，马上就牵住他的手，“当然可以。为什么不可以？”
他的手指在萧兖掌心里蹭了蹭，另一只手把藏在怀里的同心结又拿出来戴上。
萧兖震惊道：“这东西你藏起来干嘛？”
他不好意思道：“怕王爷收回去。”
萧兖哭笑不得，帮他把同心结系好，忍不住揉了把他的头发，“我送给你，就是你的东西了，任何人不经你允许都不能拿走，包括我。”
柏风点了点头，心里却想，连他都是属于萧兖的，他的东西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