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拾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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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兖没想到,这么快就和傅闻欢再次见面。
沩水巷有平民大规模染病,萧兖赶到的时候,官兵已经把巷子围了起来,李岐布置好人手便先行离开了,几位医官在各处忙碌着,傅闻欢便在其中。
萧兖只同他打了个照面,匆匆进里面去察看情况,叫柏风和府衙的官兵一起在外维持秩序。沩水巷一直是个难管的地带,外来人口多,成员极其复杂,这种时候最怕人心乱,他和柏风说好,有人生事即刻扣押,不必请他命令。
一列官兵长枪在手,面色肃然,威严凛凛,将沩水巷围得密不透风,不准人擅自出入。
整齐肃穆的一队官衣中,一身黑衣格格不入,沉默的青年身姿高挑,神色冷峻,周身的气势比训练有素的官兵更加凌厉。他站在那里,本身就是一把足够震慑的利刃,而这样令人生畏的一个人,掌心里还扣着一把锋芒毕现的刀锋。
柏风扫视周围偷偷窥探的人群,没有怜悯,只有肃然的冷漠。对他来说,这些人只是可能会给他主人带来烦恼的“麻烦”。
“柏大人。”有人在旁边小声叫他。
他扭过头,对上傅闻欢温和的笑容,皱了皱眉,本不打算理会,却想到那天萧兖说的救命恩人,迟疑一下,还是走过去。
“什么事。”他生硬地问。
傅闻欢引着他走到后面,四下无人,傅闻欢双手合揖,“那日是我行为失当,给柏大人赔礼了。”
柏风莫名其妙,“你已经赔过了。”
“是。但柏大人似乎……还在生气。”
?且不说两人已经几天没见,就今天来说,从两人碰面起还没说过一句话,傅闻欢哪里看出他生气了?
“没有。”他还以为傅闻欢是有什么要紧事,结果却拉着他在这说些有的没的,不耐烦地转身要走。
“柏大人。”傅闻欢穷追不舍,紧跟在他身后,“在下自小漂泊,疏于礼节,却是无意冒犯,柏大人既无挂怀,交谈却冷淡,可是对傅某有什么误解。”
“没有误解。”柏风头也没回。
“如此甚好,傅某不才,却真心想广交朋友,初见便觉与柏大人一见如故……”
柏风猛地转过身,傅闻欢脚步一时没刹住,眼看就要扑到柏风身上,柏风一惊,立时大退几步,将两人的距离远远拉开,眉眼一沉,杀意已现。
周遭的空气瞬间冰冻,傅闻欢怔怔地站在原地,只见柏风手掌一翻,“唰”地亮出雪白的利刃,声音冷到极点,“你的感觉错了。”
“别跟着我。”
冷漠的神情和语气,拒人于千里之外,但也曾对着某个人露出无比驯服的样子,强烈的反差让傅闻欢不仅没有退缩,反而一时有些看痴了。
很快他回过神,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好、好,柏大人不要激动。既然没有误解,我就不打扰柏大人做事了。”
柏风没搭理他,转身就走,没想到傅闻欢也跟着他挤进了人群,但这回是有正当理由的,是要给病人看病。那个身影就在他面前晃啊晃,怎么也忽视不掉,弄得他一阵恼火,说不上来的烦。
他压抑着烦躁站了一会儿,傅闻欢不但没走,反而离他这边越来越近,有的人一看就没病,却要细细地问上好一会儿,简直像故意的。
想起傅闻欢刚才追着他差点扑过来,他胸口就泛起一阵厌恶,他又忍了片刻,实在不想看见这个人,环顾周围见没什么异状,转身进去找萧兖了。
巷子里各处都坐着、躺着人,萧兖正蹲在一个病人旁边看医官诊治,柏风没过去打扰,站在一旁等着。萧兖却看到了他,低头嘱咐了医官几句,起身走过来。
“出什么事了?”萧兖见他进来,以为外面有什么紧急情况,可看他淡然自若的样子也不像。
很奇怪,萧兖一开口,他心里的浮躁瞬间消散了一大半,像被春风抚过的长草,徐徐平静,柔软如波。他愣了一下,被这难以形容的情绪所困惑,和萧兖四目相对,尴尬地沉默。
“怎么了?”萧兖很少见他这副愣愣的样子,有点好笑,又有点担心,“外面出事了?”
柏风摇了摇头,然后回过神来,说:“没有。”
萧兖静静地看着他,等他的解释。
他这会儿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或者说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不想看见傅闻欢,稀里糊涂地就进来了,可是这件事说出来就很没头没尾。
而且,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主人的命令是要他在外值守,没有主人召令,他却擅离职守,这是天大的失职,若是此时外面出了乱子,他要怎么向主人交待?
理智一回笼,他瞬间一凛,惊觉自己是如何荒唐,立刻卸了刃,双膝跪地,“属下该死!”
萧兖跟不上他的思路,懵了一下,“啊?”
“属下擅离职守……”他懊恼地开口,萧兖马上懂了,伸手扶他起来,“哦,没事儿,我正要叫人去找你来着。”
他微微一怔,“王爷有什么命令?”
问得好,萧兖心道,他哪有什么命令?只是不想看这个木头傻乎乎在这跪着请罚。萧兖想了想,拉着他走到一个病人跟前,撩开病人的裤腿,“你来看看这伤。”
那腿上布满了红肿的脓包,周围的皮肤还有血痕渗出,看着甚是可怖,柏风只看了一眼,笃定道:“是水里污染,虫害病。”
“嗯。”萧兖神情里满是赞赏,“医官说先要用药水洗上七天,待红肿退下再施针驱毒。只是病人太多,找不到足够可供沐浴的地方。”
柏风认真思索了片刻,道:“城外莽山上,有几座天然泉池,也许能用的上。”
萧兖喜出望外,“真的?走,现在就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