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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柏风果然起了烧,萧兖掌了灯,叫医官去煎药。
他后背有伤只能趴在枕头上,微微低着头,右手指尖紧贴着枕边的位置,萧兖知道那柄贴身的利刃就放在下面。
真够警惕的,睡个觉也不踏实。萧兖把一绺垂下来的头发给他撩到脑后。
那双紧闭的眼忽然颤了颤,萧兖动作一顿。
下一刻那黑眸掀开,空中寒光乍起,劲风划过,他反应极快:“是我!”
半空中的刀刃猛地一滞。
柏风半撑着身体,漆黑的眸子闪着凛冽的寒光。他刚才再晚一刻出声,这只手恐怕已经被砍下来了。
柏风微微喘着气,眼底的凌厉还没收敛,又被怔愣淹没,呆了片刻,震惊地放下刀,猛地翻身起来,“砰”地往地上一跪。
“柏风!”萧兖没来得及阻止,膝盖骨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属下该死。”
他身上虚软,晃了一下伸手撑住床沿,指骨分明根根突出,瘦削有力的脊背微微颤着。松垮的衣服里露出白色的纱布,和他低着头时,后颈清瘦利落的线条。
“起来。”
“......属下冒犯。”
“没事儿,趴好,一会儿伤口又要裂了。”萧兖把他按在床上。
他努力从烧得迟钝的神志里抽出几缕清明,短短一瞬间脑子里把所有影律教条过了一遍,想那称得上大逆不道的行为该怎么罚。
“发什么愣?赶紧躺下。”
他眼尾烧得发红,反应了一下,才顺着萧兖的力道直愣愣就要往下躺。萧兖赶紧把他拉住以免压到伤口,“转过去,趴着!”
他顿了一下转过身,衣服被带上去一些,露出一截劲瘦的腰腹。
昏暗的烛光把那片皮肤映得紧致迷离,腰线紧窄,小腹平坦,结实的腹肌覆在上面,萧兖眸光微动,嗓子忽然有些干涩。
他有些费力地趴好,萧兖不动声色把他衣服拽下去,盖好被子。
“王爷怎么在这里。”
“照顾你。”萧兖给他擦了擦脸,“一会儿喝药,睡一觉就没事了。”
“谢王爷。王爷早些休息吧。”
“等你不烧了。”
“王爷......”
萧兖伸手抵住他的嘴唇。
手指温热干燥,那两片薄唇同样滚热,甚至比他的手更热,却有不同于手指的柔软湿润。相触的一瞬间,两人都是一颤。
萧兖轻咳一声收回手,“喝水吗。”
他用舌尖舔了舔刚才被萧兖碰到的地方,一种隐秘又切实的亲近激得他心里好像被猫挠了一爪子。
“渴了吧?”萧兖见他舔嘴唇,好笑又无奈,端着水坐到床边。
他自觉地坐起来,双手举过头顶,萧兖却隔着被子环住他的腰,直接把杯子递到他嘴边,“不烫,喝吧。”
他眼底掠过一丝惊愣,萧兖把杯口往他嘴里一怼,“快喝。”
他仓促地张嘴,清润的液体流过喉咙,缓解了嗓子里的疼痛干涩。
“还喝吗。”
他迟疑了一下,萧兖立刻给他倒了第二杯。
“......谢王爷。”
他局促地要接,萧兖绕过了他的手像刚才那样喂他,“病人要有病人的自觉,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
萧兖喂人的动作很熟练,一次也没让他被呛到,连喝了三杯,萧兖非常耐心。
“王爷,药煎好了。”医官在外面叩门。
漆黑的药汁散发着浓重的苦味,萧兖端着碗直皱眉,正要说什么,他双手接过碗面不改色一饮而尽。
萧兖哑然,剥了颗糖塞进他嘴里,“不是说影卫五感比常人敏锐,很苦的吧?”
他说了声“谢王爷”,含着糖“嗯”了一声。
“甜不甜?”
他抵住舌尖,“甜。”
口腔里的苦气尽数被甜味淹没,他比常人觉得苦,也比常人觉得更甜。极致的甜意直抵天灵盖,让他微微晕眩。
萧兖熄了灯,“睡吧。”
黑暗笼罩过来,就着透进来的月光他忽然看到床头一片薄薄的纸,他拿起来闻了闻,是萧兖落下的糖纸。
他闻了闻,又闻了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