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故人何在（三）
第346章故人何在（三）她单足一勾，扯来一片云朵，横在脚下，稳稳地站下后，他们的坠速蓦地缓慢下来。她嘻嘻一笑道：“你可以放开我了！”
水天月突然僵住了，是了，她已经不需要他的保护了，她是神仙，天生就会飞翔，是不会被摔死的。
曾经，她像一只小小的黄莺，被他执著地护佑，而今，她已经是一只无所不能的飞鹰，不再需要他了。
“你想去哪？我带你去。”她笑问他。
他低声：“放我下来。”
她一脚踹开云朵，挟着他飞起，穿过层层云雾，降落在软软的青草地上。
这里便是当年雪清泠大校考时所经历的最后一关仙境。
她从四野收回目光，未及回头仔细看他，忽觉手中一凉，那只空空的袖管已经从她手中脱离了，身后，竟是空空如也。
她几疑是做了一个梦，“老神仙呢？”她不知道，就在那降落的瞬间，他以移位之功离开了她的视线，离开了仙境，既然已经无法再保护她，何必让她看到自己这副样子更增烦恼？
他现下，能给她的最好的，就是让她永远不再想起。
雪清泠仰望天穹，高高的山崖环拢着这片仙境之地，那崖很高，却不是她的障碍，她现下的障碍却是，她想寻的人，却对她避而不见。
此刻那崖上，俯在崖边眼看她飞翔而起的天罗弟子们皆是满眼迷惑。
“那是仙子吗？”有人惊愕叫道。
后面一道声音却解释了疑难，“什么仙子，那是花神，比仙还厉害的神，说了你们也不懂，雪魔君总该知道吧？”
跟过来寻人的洛依依一句话让卓言在内的所有人释了疑难，“雪魔君不是在仙界吗？”
雪清泠回到人间的事大家一直守口如瓶，未向外宣扬过，而今洛依依一说，大家才有此疑惑。
“雪魔君在哪，岂是我们能管得着的。”洛依依闲闲道，又纠结起来，这想跑便跑，想飞便飞，这可让我哪里去寻呢？
寻不见老神仙，雪清泠有几分落寞，正自懵懂地在仙境里前行。不期然又撞到了一个仙子，雪清泠当先便问：“你可见老神仙了？”
那仙子看到了雪清泠，后退了一步，“不要不要，长公主，我只要了水盟主一个手指头，没有其他的，眼睛是狐狸仙要的，不干我事。”
莲花仙子以为雪清泠是来报仇的，吓得扔掉了摇晃得正起劲的一根莲花茎，躲得远了。
雪清泠眨眨眼睛，继续走，其他几位花仙见了她早已经悄悄藏了起来。
她撞来撞去，就撞进了一处鬼府，这便是水天月当初穿越过的，进去便看见飞云的小弟子正在训教蛇兵们，见到雪清泠便立起道：“雪魔君安好！”
“你在叫谁？可见了老神仙了？”
飞云的小弟子一怔，刚要解释，雪清泠已经闲闲地出去了，在蛇兵面前潇洒走过，没有一条蛇敢妄动的。穿越几处鬼府，再出来便是野狼谷，沐清莲的徒孙已经把药打理妥当，正在与几名受伤的武林之人分发，瞧见雪清泠过来，怔一刹叫道：“莫不是雪魔君吗？”
身边的侍女叫道：“正是呢，咱们祖奶奶的世间毒物图里，便有着雪魔君的画像。”
二人小心地后退一步，躬个身，雪清泠笑道：“你们可见了老神仙？”
二人俱是摇头，雪清泠想了想，又走了。转过了野狼谷，又寻了寻东海，如此连找了数日皆无所获，雪清泠最后飞到了一个几如仙境却不是仙境的地方。
清冽池水，幽静岛屿，一条小路，直伸岛上，她宛如来过一般，轻车熟路地走上了小桥，站在一处清雅的房舍前，朝着门楣上两个字念道：“雪……庐……”
听起来是个很好的所在。不知有人没人。
她推开门道：“有人么？”
没有人应声。她转了转，随手从池塘里拽了一朵莲花，在手里轻轻摇，走到后面的竹林处仍旧没有人声，蓦然回首，便看到池塘一侧，一株大柳树下，闲闲地坐着一个人，白色衣袂飘摆，唯一的一只手撑起一根钓竿，他戴着一顶斗笠，眼上却蒙着一个银质眼罩。
雪清泠快活地跑过去，站在他的身后，歪着身子望望左面，又晃着身子望望右面，总是看不到正脸，想了想，轻轻走过去。
“老神仙……”
他的身子一震。
她急走几步，还没有到身前，他忽然又消失了。
雪清泠失望地站在池塘边，伫立了好久。
这里的一切令她如此熟悉，每一扇窗，每一个门，每一条小径都能让她愣怔好久，她似乎已经不知不觉在从这些细节里辩认着前生今世。她熟稔地走进了雪庐，当初她生子之时雪庐为人所袭有所损毁，水天月后又将之修葺，如今这里的摆放一如当年她与他隐居在此时的模样。
她娴熟地拿起厨具，点火，烧饭，发现柴火不够了，她又拿起斧头在院子里劈柴，一下又一下，劈得有些生疏费力，蓦地，旁边伸过一只手来，夺下了她手中的斧头。
“我来。”他说。
斧头换在他的手里，尽管只有一只手臂，尽管无法目视，他依然娴熟地劈起了柴。
他想躲的，但是，他不忍看她受苦。这些，当年都是他的活计，她哪有他做得熟。
她站起身来，微有些酸意道：“当初，你和神女是不是住在这里？”
他愣了一下，“是。”
不过，他仍没有抬起头来，他所有的力气，似乎都用来对付这些柴火了。
然而，他的心却悸动起来，她的步子，像敲在他心上的鼓，她的每一丝气息都让他不淡定。
“我知道，你是老神仙，我听过你的好多故事。我听李快嘴说，你喜欢一个神女，我还听李快嘴说，你救了天下。那个……那个我想……”她缓缓走到他的身边。
他终于启唇道：“我从来不收徒，小姑娘不要多想了。”
“那……你收媳妇吗？”
他似被雷击，身子僵在那里动也无法动。
“我给你做媳妇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