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夤夜密会（一）
第97章夤夜密会（一）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射到墨迹未干的图卷上时，虽然杨煦之早已多次见识过雪清泠的绝技，此刻还是不禁瞠目，而殷宜已经惊得半晌不曾合眼。
四幅展开的地图连缀成一幅舆图，山川河道俱是详描细画。殷宜是见过原图的，直叹此作与原图分毫不差。而杨煦之则在惊诧之余怜惜地揽过雪清泠，对于雪清泠的一夜未眠心疼万分，虽然自己也同样是苦熬了整夜。
雪清泠拍拍额头，让自己强打精神，说道：“殷舵主，晚辈才能有限，勉力仅能如此。倒是那六支香，如今一支不剩了。”
殷宜蓦地深躬下去，雪清泠一惊连忙避开。
殷宜道：“殷某替本帮帮主，谢过姑娘了。”
殷宜派人驾车将二人送回客栈，在车上，杨煦之有些担心道：“雪妹，殷宜虽与我家关系不错，到底不算十分亲近，这描图的事情……”
“我知道，”雪清泠道，想杨煦之所担心的与水天月应是一样，“他们是去天人山帮我的，你说我怎么能不与他帮忙，何况那日，众多门派都应承下了，也不差九流帮这一家。想当初我刚下芒山时，雪团儿笑话我不知道喝酒付钱，现下看来，这人情债却是更大的债，不知要还几辈子呢。”
杨煦之微叹一声，却安慰她道：“我与你在一起，只要我能还的我便替你还。”雪清泠感激的笑笑，笑得杨煦之却心神不宁，雪清泠的笑意之中却蕴着更多的客气，莫非与我杨家也是在还人情吗？
二人被九流帮送回客栈之中时，一夜未息的韩少卿与霍紫烟正在房中枯坐。似乎已经预料到了这种结果，霍紫烟瞧见二人走进来，尤其看到雪清泠神情倦怠的样子，自是想到了不该想的地方，鼻中哼了一声：“不想让我们知道便言语一声，谁愿意混赖在这不成，还使个鬼把戏把人诓走，倒难为他费这番心思。”
霍、韩二人回来之时，就已瞧见霍紫烟的行囊好好地放在床铺之上，杨、雪二人却已不见，心中自是明了了前因后果。霍紫烟憋了一夜的脾气，如今终于找着主儿发泄了。
杨煦之担心一夜未眠的雪清泠的身子，正踌躇要不要再住一晚以便让她养养精神，却有杨氏分舵的人来拜，送来一封杨华英的信件。
杨煦之展信读罢，道：“父亲命我等不要耽搁，抓紧赶路，前面众门派大多已抵天人山下了。”
“那就抓紧赶路吧。”雪清泠抚额道，虽然有些头晕，但毕竟众人都是为自己事而来，自己更不能耽误，语出之后，昨夜水天月相阻的言语霍然又浮上了心头，雪清泠闭目甩了甩头，杨煦之只当雪清泠身有不适，急道：“雪妹，若身子不爽，不如再歇一歇……”杨煦之话未说完，雪清泠已当先走下了楼。
身后霍紫烟莫名奇妙地哼了一声。杨煦之心头蓦地烦乱起来，也随之下了楼。
韩少卿缓缓走到霍紫烟身畔，打量她一眼，唇边泻出一缕轻笑：“走吧。”
雪清泠当先下楼，无意中目光触及堂上正中静坐于桌旁的那人时，心头一抽，几乎停滞了脚步，而身后的三人明显也停伫了下来。雪清泠终是放缓了脚步，走下楼来，不路过也要路过，在她来至桌畔时，身后的杨煦之先一步走上前来。
“水兄，好早！”
水天月侧过头来看着众人——其实目光里只有雪清泠。不消说，雪清泠看得出他目光中的微责与疼惜。水天月尚未开言，霍紫烟猛然道：“水大侠，尊夫人托我捎您一句口信，她先回野狼谷了，就不奉陪了。”
霍紫烟话中的揶揄，任谁都不会听不出，这话里绝没有信守承诺的意思，倒更多的是好戏不看白不看，而她后面的韩少卿倒是言辞婉转些，“霍姑娘怎可如此说，水夫人的来去行踪水大侠自是明悉的，哪用我们费唇舌。水夫人是为护持水大侠的药草而去的，那是伉俪情深，护夫心切，来不及道别也是有的。”
不能不佩服水天月，目光在雪清泠身上不舍不弃，却还有心笑着答一句：“多谢。”
杨煦之最是懊恼，若是普通朋友，人家又是来相帮自己的，真当邀约对方一路同行，可是杨煦之心中就是别扭，这邀约的话始终吐不出口。倒是霍家丫头紧跟了一句：“水大侠不如同我们一路同行，也好有个照应。”
杨煦之真恨不得找把利刃割掉霍紫烟的舌头。水天月却道：“天月孤身惯了，不耐烦与人同路，还是一人自在。”
“那好，”杨煦之忙不迭接过话头，“天人山下仙客居客栈，众门派在那儿会合。”
水天月点点头，扭身而去。
雪清泠从水天月的眼中早读出了嗔意，但更多还是“我会护你周全”。
杨煦之为加快行程，众人也上马向天人山方向驰去。
不过数日，便已来到天人山下的修武镇。仙客居客栈，是这里最大的一间客栈。几人到达的时候正是傍晚，刚到店门，便有数名杨氏侍从从里面迎了出来。
杨煦之望着领头的人略略一怔，“丁杰怎么不在？”
为首之人命下属将杨煦之的马僵绳接过去道：“属下刘卯，是从附近分舵调过来的，丁大哥被老爷另有差遣，不在店内。”
杨煦之点点头，担心雪清泠身子困乏，急于安排雪清泠宿下，便也未作深想。刘卯先一步早已将宿处安排妥当。霍紫烟问明自己爹爹和师兄早于两日前到了客栈，便暂向杨煦之告辞去寻父兄了，韩少卿想了想道：“我也向霍门长问个安去。”遂也跟了霍紫烟而去。
杨煦之早已看出韩少卿对霍紫烟有点别样的心思，微微一笑，揽过雪清泠道：“雪妹，你且休息一会儿，晚上我们再向父亲请安去。”
雪清泠目光向四周略一逡巡，杨煦之的神色便黯了黯。他知道她在找寻什么。雪清泠略显出失望的神情，神色更倦怠了些，也没有细想想是不是该现在就去拜见杨华英，随着心性就进了自己的卧房。
杨煦之目送雪清泠进了房间，才举步向内院寻父亲。这家仙客居客栈本就是杨氏的产业，如今更是暂不接待外客，成了赴天人山之约的各家门派的临时居所。
刚到前厅，就看到水天月迎面走进，果然一步都不慢，杨煦之暗运了一口气，两人对视一眼，作为主人，杨煦之也不好不上去迎接。即刻吩咐了人引领水天月下去歇息，水天月路过杨煦之之时脚步微顿，终于是抬眉对杨煦之道：“杨兄弟，明天是天人之约，今夜你们走还来得及。”杨煦之蔑笑一声，“水兄，你不觉得你管得太宽了吗？”他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水天月微叹一声，直接随伙计入店了。
水天月走出数步，突然脚步一停，回身看向杨煦之，杨煦之的背影已经消失在内院之中了。水天月向前面领路的仆人道：“请问雪姑娘的房间在哪里？”
伙计眼睛一眨，十分不解，瞧这公子也是个周全的人物，怎么张口就问人家未婚妻子的住处，不仅问了，问得还大大方方，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水天月似乎也看出了伙计的奇怪，为雪清泠的清白着想，立时改口道：“我是雪姑娘的娘家兄长，前来看望她的。”
仆从这才释然道：“就在前院，我领您去。”
“不必，你告诉我就可以。”
伙计指引了路径所在，水天月径直朝那房间而去。伙计看着水天月的匆匆背影暗想：雪家不是没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