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樗蒲较智（四）
第35章樗蒲较智（四）“把人交给我，条件你随便提。”杨煦之向花莫邪道。
花莫邪冷冷一笑，“杨家的手笔自然不会小，怎奈我千叶阁无福消受，杨家还是去神月宫领人吧。”
“那你这是逼着我杨家出手了？”
“千叶阁也是没怕过谁来，要动手便动手。”
“没怕过谁？现下千叶阁为谁效力呢？难道不是怕神月宫么？”
花莫邪倒是被噎了下，突然声音高了数倍，又恢复那尖利的女声道：“我不想与杨氏动手，不过杨氏逼人太甚，我千叶阁也是称雄一方的，由着你欺侮不成？来人……”
身后千叶阁弟子刀剑一闪，眼前杨氏子弟兵器一亮，双方剑拔弩张，势如水火。
偏生这时，众人忽听得远处有隐约的琴声传来。这琴声渐渐迫近，悠远质朴，古拙清冷。原是远处行来一艘画舫，雕栏画栋，精细雅致。窗帘半卷，露出舱内的抚琴之人。
宛似随着琴声而来，这江面上忽地飘起了细雨，细雨如透明的薄纱将江面笼罩。众人在细雨之中凝立不动，起初是被琴声吸引，但再想动时，众人发现，却是任谁也不能再动分毫。
不管是千叶阁，还是杨家，皆被琴声定住了。
水天月身子一凛，嘴唇一颤，说出两个字：“魔道……”
所有人的脸色俱是寒霜一般，无法动弹，便意味着只能任人宰割。不管你多高的前辈，多好的武功，不能移动分毫，何谈以武功破敌？
众人脸上一片惨灰，只有雪清泠在水天月惊道“魔道”二字后，闭起眼睛，汲一口气道：“魔道注于琴音，须臾定万物，需固守丹田，聚气于两耳，塞耳目绝视听，以解琴音之魔。”
雪清泠声音不大，能听到的人寥寥无几。水天月听来却如雷震彻双耳。怎么可能，她怎么知道？这句话是隐仙曾经教授于水天月的，而出处却是天罗山，据隐仙所说，是当初他与清霄道长比试切磋时所得。也就是说，只有天罗山的弟子才有可能得到这些秘传，可是……
水天月在惊讶，而他附近的辛子辰额上青筋明显地一动，眸子也瞬间放大了。
“惊雷奋兮震万里，威凌宇宙兮动四海，六合不维兮谁能理？”抚琴之人和琴音唱道。
少顷，琴音稍歇，那抚琴人执一柄纸伞而出，昂立于船头。此时，细雨微岚，江静无波，抚琴人执伞临风而立，白衣飘飘若舞，颇有仙人之风，此景宛如画境。船渐渐靠近，可以看清对面的抚琴高歌者，是位不到三十岁年纪的男子，身材颀长，面孔白皙，浓眉朗目，颔下一缕青须，整个人英武挺拔，又颇有古雅之意。
待与千叶阁的船尚有两丈之距时，那人大笑一声，看似并未用什么气力，声音却似就在耳畔般洪亮悠远。“诸位，在下有礼了。廓远江上，能与几位相遇也是机缘，不知几位可否赏脸与在下小酌片刻？”说罢，那人并不等这边的回馈，竟径自越出了船舱！两丈之距，那人竟毫无顾忌地跃了出来，足下轻点，竟以江上随波逐流的树叶为凭，三四步便蹿上了花莫邪的楼船。
那人袍袖一抖，也不知使出了什么法力，竟自先与花莫邪和辛子辰解了钳制，方才说得好听，是让各位赏脸，其实却是他上来赏了这两位的自由。这二人甫一解了魔道，便趋前相迎，尤其是花莫邪，原本阔步而行，这下几乎要弓成了虾米，颤着袖子堆着笑脸，脸上的粉沫渣子被过分张扬的眉毛脸颊挤得直往下掉。
辛子辰还好，眉目不动，恭谨有礼，好歹没失了一派之主的脸面。
这男子目光一寻，立时找到了立在船头唯一的女子雪清泠，微笑道：“这位便是雪姑娘吧。”
“正是正是。”花莫邪附和道。
“果然颇有名门气度。”男子赞了之后，照例想甩甩袖子，解了雪清泠的魔道，哪知手刚刚举起，雪清泠已经摆了摆手，拎着衣裳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拧了一把湿嗒嗒的衣襟道：“你是龙王爷托生的吗？与其能带着水来，何必乘船，游来便是了。”
男子的手举到半空，僵了一僵，想了想终是放下道：“果真不同凡响，着了我的琴魔竟然还能行走自如。”
雪清泠似乎并不作罢，回头望着水天月道：“水大哥，你也出来拧拧衣裳吧。”
水天月亦翩翩走了出来，笑一笑道：“何必这么着急，花阁主舱内自有暖炉，我们慢慢烤着便是了。”
男子的目光一触及水天月，却是真的呆了，仿佛着了魔道一般，不说不动不眨眼，屏息了好久，才轻轻张开唇，嗫嚅了一下道：“这……这是……”似乎也发觉了自己的失态，他定了定神，才慢慢道：“敢问尊驾怎生称呼？”
“水天月。”水天月施了一礼，“请问尊驾是……”
难得，这男子自下了船，头一次抱腕向这船上的人施了一礼，轻道：“神月宫左使，逍遥公子秦无殇。”
水天月点点头，向傻在一边的花莫邪道：“花阁主，借宝地一用吧。天公留人，看来，水某要与秦左使聊上一聊了。”
水天月与秦无殇相互道了请的手势，便要向舱内而行，原本应该为主待客的花莫邪与辛子辰倒像是随从一般，全没在这二人的眼里。只是雪清泠没把自己当老大，回头望了望四周，对秦无殇道：“哎，我不管你是哪个宫的，这样把人撂在雨里总归不好吧。”
秦无殇回头，正看到雪清泠的目光从杨煦之身上收回来，他淡淡一笑道：“雪姑娘的吩咐，自然要听的。”袖子一甩，包括杨煦之在内的杨家与千叶阁的众弟子们，像从一卷图画中走下来，俱都活泛起来了。
杨煦之想到雪清泠还记挂着自己，心头一激动，向雪清泠道：“雪妹，我在这里守着你。若是有人敢异动……”
“便有人敢让你不动。”雪清泠嘿嘿笑了一声，看到杨煦之呆了又呆，面上红了又红，才兴冲冲随着诸人回到舱中了。
杨煦之虽然被雪清泠揶揄，倒还很是受用，见雪清泠消失在舱内了，登时向四周望了望，手一挥，自家船后面，又卸下四只小船，众弟子分乘几艘小船，将千叶阁的楼船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