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接骨狼嚎
昏昏沉沉的野孩子打着瞌睡被垂落的脑袋弄醒,又吧唧着嘴靠着帐篷想再次进入梦乡。
“草料不够,我把她带来了,看能不能接好斥木黎大人的骨头。”大声喧哗的潮洛门掀起帐帘,让股寒风冲入帐篷。
被惊醒的野孩子和两个姐妹揉揉眼睛,看潮洛门带个老人入账,恍恍惚惚起身呆站着。
只见老人驮腰大步走到斥木黎身边,伸手掀起自己遮脸的皮帽,死死盯着斥木黎,麻利地解开他衣服用手揣摸,又快速翻过斥木黎身体摸着他后脑的伤口。
野孩子顿时清醒地上下打量这个灰白头发搭在脸颊,举止粗俗但手脚有力的乌坎那斯老女人,刚想开口。
这个接骨老女人却道,“我们的雪雨湾之犬斥木黎,后脑横着受斧头伤,刀口左宽右窄,应该不是被人砍得,正常斧头砍伤是上宽下窄,可能是左撇子,但也不对,宽窄方向矛盾…”
接骨老女人啰嗦着摸到斥木黎腰胯,检查他大腿和腹部是刀口,用手捻着血痂闻闻道,“仇恨时力劈,祭奠时横砍献器,他是脚滑撞到了一个祭奠的斧子上,他去了高地,那里有个这样的斧子,他过度惊慌失措?”
野孩子愧疚地双手揉脸,接骨女人突然转过身,又按捺地摆摆手,将仆从递过来黑色粘液抹在斥木黎腰上,又用指头粘着些粉末抹入斥木黎鼻子道,“现在是夜长昼短,七天,晚上让他趴着,白天让他躺着,如果他七天醒不过来,就把他埋了吧!”
说完起身走出帐篷,指着羊圈里的肥羊道,“那一只,还有那一只,除去这几只病羊,其他都带走。”
潮洛门愕然大喊道,“你是来抢得吗?斥木黎大人救过格勒族那么多人,你在他垂死时这样盘剥,简直是找死。”
接骨老女人看了眼手握刀柄愤怒的潮洛门,戴好皮帽向随行仆人道,“我们回家,一只羊也不要了。”
野孩子急忙跑出帐篷喊道,“都给你,这些羊是我的。”
被扶到马上的接骨老女人朝地上啐了口唾沫,眨眨眼睛向随行仆人道,“把这些快饿死的羊都带走,所有。”
潮洛门脖筋暴起,拔出弯刀威胁道,“谁要敢?我今天就砍下他脑袋为斥木黎大人殉葬。”话说完身边几个骑兵也拔出弯刀,扯马准备冲杀。
就在接骨老女人仆人惊骇之时。
野孩子走上前冲潮洛门喊道,“闭嘴,这些羊是我的,我想给谁就给谁。”
看着挡在接骨女人前的野孩子,潮洛门丧气地垂下手,又望了眼带羊群离开的接骨老女人,怄气地带着几个骑兵抽马而去。
木贴儿和阿姆站在帐篷前,看着远去的潮洛门和站在雪地里呼着雾气的野孩子,靠着帐篷发呆。
第二天,接骨老女人又早早到来,将只羊拴在帐篷门前,在昏迷的斥木黎腰上涂抹药膏,又在他鼻子里抹进些粉末,转身离开了帐篷。
木贴儿回家取来些面饼、奶酥,三个人日夜守护着斥木黎。
接下来几天,接骨老女人依旧按时到来,给斥木黎上药,并且隔天就牵来只羊。
虽然有羊奶和肉汤维续,但斥木黎越来越瘦,皮肤泛黑、眼窝深陷、颧骨和肋条凸现。
第七天,萨沙·格勒带着几名亲兵来到帐篷,接骨老人上完药后,用手试了试斥木黎几乎消失的鼻息,朝萨沙·格勒摇摇头。
萨沙·格勒站在野孩子面前,深深叹了口气道,“野娃子,我已经给你找好了个人家,今天你就过去。”
野孩子抬起脸,瞟了眼戴着熊皮帽的萨沙老爹,沉默地看着面前瘦骨嶙峋的斥木黎。
萨沙·格勒蹲下身子,苦劝道,“潮洛门说发现了野牛群,看来它们今年要提前迁徙,狼群和野兽也会跟着它们到来,潮洛门已经带人将马群赶到霍克索家的草场,你呆在这里会被野兽们裹挟着吃掉。”
听到这个消息,阿姆面露惧色紧紧拉着木贴儿的胳膊,而木贴儿却扭过脸笑道,“没事,野牛群过去了,野兽们就会跟着它们离开,别怕,很快的。”
萨沙·格勒脸色骤变地怒斥道,“你们两个今天也必须回部落,野牛群专门来啃食雪雨湾的白毫蕨,即使我们狩猎驱赶,它们最少也会滞留十几天,那些跟随而来的野兽也一样。”说完又向野孩子说道,“将斥木黎留在这儿,这样的兽葬配得上他,你跟我们回部落去。”
野孩子好像没听到般坐在原地。
萨沙·格勒红通通脸上的胡子抖了抖,挥手让人推搡着木贴儿和阿姆走出帐篷,上马离去。
夜幕渐渐降临,坐在斥木黎身边打瞌睡的野孩子突然醒来,感觉异常阴冷地抱抱肩膀,又给斥木黎加盖了块毯子,正要俯身将小火塘的火拨旺,一声狼嚎传来,随即是群狼的嚎声,仿佛就在身后,野孩子打了个冷战,急忙掀起帐帘往外望去,只见远处蒿草中几双闪烁黄绿光的眼睛在游荡,野孩子急忙轻手轻脚跑到斥木黎身后,拉开拴乌拉犬的绳索,却听不到一声犬吠,而狼群踩着雪面朝帐篷走来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凌乱,野孩子急忙用毯子盖住斥木黎脑袋,握起长矛对准帐帘,帐帘微动,一只巨大的灰狼半个身子钻进帐篷,用冰冷的眼睛看着野孩子,呲起尖牙身体后弓准备猛扑,却呜呜呜地哀鸣着被什么东西拖出帐篷,接着是吱吱的惨叫和乌拉犬扑咬声,听到乌拉犬出现,紧张到几乎窒息的野孩子瞬间感觉到了希望,急忙扔下手里的长矛,帐篷外不时有狼想钻进帐篷,但却被乌拉犬们撕咬阻滞,混乱的撕咬声越来越激烈,野孩子忙手忙脚地找到斥木黎腰上的洛兹短剑,在帐篷壁上割开个口子,拼命将斥木黎拖进隔壁的狗棚,又钻回帐篷取过长矛对准帐帘。
几只野狼们围着狗棚不停猛扑,都被高大凶猛的乌拉犬咬死在狗棚前,但野狼越聚越多,乌拉犬急忙退回到狗棚,呲牙咧嘴地和野狼们对峙,野狼群也有所忌惮地不敢靠近。
突然狗棚的后墙传来哀鸣,几只想从后偷袭的野狼卡在前些日子用米浆粘土加固的石墙上,野孩子不禁扭头看着狗棚里斥木黎那枯槁的脸,想着他以前说过那句话“狗儿的家得很结实,免得有饿狼从后使坏”,这时狗棚顶缝隙钻着几个狼脑袋,但狗墙的高度和狗棚顶的间隙,让几只狼后腿无法支撑地面,脑袋也是卡着硬往里钻,但又使不上劲。
野孩子抬手用洛兹短剑猛刺几只狼的脸和眼睛,让它们哀嚎着掉落在地,而这时刚才帐篷那个破洞钻进个狼脑袋,野孩子机敏地用长矛顶住它胸口,窄小的破洞和结实的牛皮帐篷,让野狼被堵在洞口任由乌拉犬撕咬,就在稍感安全地大口喘气, 野孩子的脑海里响起了斥木黎前几天的话“狗儿是我的家人,虽然他们不住在帐篷,但也只是隔着层薄薄的牛皮,家人就是这样,有些隔阂很薄咱们可以轻易戳破,但那些野兽却不行。”野孩子顿觉毛骨悚然地又看了眼皮包骨昏迷的斥木黎,嘴角咧笑地流着泪道,“你说什么都对。”说完转身用长矛刺退想从顶棚钻进来的野狼,又晃着长矛逼迫破洞前的野狼,寒风刺骨空朗星稀,狼群的攻击渐渐缓歇,被冻到不停哆嗦、长矛也握不紧的野孩子将麻木的屁股挪到斥木黎的衣襟上,又扭过脸看了眼月光下张嘴躺在地上、脸色苍白宛若死尸的斥木黎,眼珠转转又竖起耳朵听听,悄悄放下长矛慢慢爬到那个破洞前,浑身颤抖地听了会儿已经悄然无声的帐篷,于是将右手的洛兹短剑交到左手,快速钻进帐篷伸手抓取羊毛毯,一张血盆大口突然咬来,野孩子本能地抬手遮挡自己脖子,胳膊却被狠狠咬住,痛入骨髓地野孩子猛挥左手将洛兹短剑胡乱刺着偷袭的野狼,野狼剧烈摇摆脑袋往后拖,想撕断野孩子胳膊,瘦小的野孩子被巨大力量拖拽撕咬上下颠簸,两只乌拉犬拼命上前撕咬野狼,却被却被其他几只狼咬住了脖子,狼和狗混乱地翻滚和撕咬,将野孩子卷入拖来甩去,疼痛和天旋地转让野孩子濒死,身上也传来阵阵暖意,而在恍惚之间,那个满脸白色胡须和头发相连、脸上几乎只露着硕大鼻子和怒目的老人站在了野孩子面前,叹息一声道,“真是罪过!”说着蹲下摸着斥木黎的脸呢喃道,“坍影锁形,固念封心,坍锁我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