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教师被害案【5】
乡村教师被害案【5】
还没走近,就听见一个蛮横的声音骂骂咧咧地说道—
“凭什么不让我进去,我们进去拿我们自己的东西,犯法了?哪条法律规定了,自己拿自己的东西还犯法了?”
“吴季明,你不要不讲道理好不好?吴老师家里出了事,这里是案发现场,不能破坏。如果我让你进去了,造成损失,你付得起责任吗?”吴汉看着面前这个黑脸汉子,扬起脖子,据理力争。
“损失?他们家能有什么损失?不就是五千块钱吗?嘚瑟什么啊?你也不看看我是谁,五千块钱在我这里,也就是一晚上的功夫,我会看得上他的钱,切。”
“吴季明,我知道你有钱,在城里有别墅。可是再有钱的人也不能触犯法律。法律规定,这个房间你现在不能进,就是不能进。说什么也没用。”吴汉根本就不吃他那一套。
“你……”吴季明听了此话,更是不服气,指着她的鼻子,就要破口大骂。谁成想,还没有骂出口,就和别人截住了—
“是什么买卖啊,这么赚钱,吴老板,给我介绍介绍?”
一听到这个声音,那吴季明脸上马上变得苍白无力。马上回过头来,看着来人,满脸堆笑,却有些不自然:“徐队长,你怎么在这里啊,真巧啊。”
“我怎么会在这里,你应该知道。”吴季明在城里开了一间歌舞厅,作为藏污纳垢之地,徐亮没少和他们打交道。对方递过来一支烟,他也不客气,拿过来就抽。深吸一口气,满意地打了个嗝。收回目光,落在站在一旁、仍是怯怯地看着自己的吴元君。半眯着眼睛,转向吴季明,“吴老板,这个孩子……”
“他是我侄子,亲侄子。我叫吴季明,他爸叫吴季林,是我哥。”吴季明主动交代,并且拿出身份证,递给徐亮。
看了一眼身份证,又看了看那小男孩,不用说,两个人眉宇之间还真有点相似之处。点点头,把身份证还给他:“这个孩子你准备带走?”
“不带走,还能怎么办?哥嫂都死了,吴老师也死了,他在这个村子里无依无靠,我也心疼啊。”吴季明故意皱眉,一看就不是出于真心。
“你把他带走,准备让他干什么?”徐亮接着又问。不等他回答,便立马补充了一句,“我警告你,使用童工是犯法的。”
吴季明显然清楚,自己心里在想什么,瞒不了老警察锐利的目光,脖子噎了一下,吞了口口水,认命般地点点头,解释般地说道:“我送他去读书。”
徐亮颌了颌首,表示同意,他也不怕吴季明出尔反尔,反正自己也在省城,经常和他们打交道,此人也不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耍什么花样。收起目光,回头看了一眼吴汉,又看向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小男孩,他也看着自己,目光平静如水,如此平静的目光竟然让徐亮觉得自己看不出他的想法。轻咳一声,问道:“你们是想收拾东西?”
“可不是嘛,这段日子,小君一直是和吴老六一起住的,好几次我想让他和我一起,他都……”话说到一半,看到吴汉冷冷的目光,他立马戛然而止。只道,“孩子的衣服都在这里,既然要走,总得拿上吧。”
徐亮并没有反对,点点头,t示意吴汉,让他们进去。自己则跟着他们身后,慢慢地走着。他心里有些疑问,想问问这个男孩,可他知道,现在不是时候,他在找机会。他心里也有些纳闷,明明是一个不大的孩子,通过他的眼睛,自己却看不出他的想法,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吴元君走到自己房间门口,回头看向徐亮,见他点点头,便转过身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徐亮一直是观察着他,见他走到床边,目光似乎落在那些破损的书籍上,蹙了蹙眉,目光中有一种心疼,但却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问,只是小心翼翼地把书拿过来,放在摊开的衣服上,一本又一本,摆的整整齐齐,码好,仔细地包起来;然后又俯下身去,把已经分开两半的中国地图轻轻地叠起来,放在书上,正准备捆在一起,似乎是想到什么,回头看着徐亮,似乎是非常小心地问道:“吴老师炕上还有几本书,他说过,要给我的,我可以拿走吗?”
“当然可以。”徐亮没有拒绝,反而是对着正要开口的吴汉使了个眼色。那小男孩对着自己鞠了个躬,然后就走了出去。
徐亮也跟着他,走到主卧室,吴家系的房间,和小男孩的房间一样,吴家系的炕上也是凌乱的摆着书籍,吴元君眉头微蹙,回头看看徐亮,得到他的许可,才走到床边,爬上去,小心翼翼的把书拢过来,悉心地整理着,突然好像喃喃自语一般地说了一句:“哎,又让老鼠咬了。”
听到这句话,徐亮不由地身体一震:“你的意思是说,这里经常闹耗子?”
小男孩点点头,非常诚实地回答:“炕下面有个洞,吴老师前几天说,他的书被啃了,要去买点灭鼠药,也不知道买没买。”
徐亮听到此话,回头看了一眼吴汉,皆是神色一凛,毒鼠强是吴家系自己买的。难道是自杀?灵光一闪,但很快,徐亮排除了这个答案,他觉得这是不可能的。既然那么热爱自己的事业,又刚刚在这个时候得到了荣誉,吴家系根本就没有理由去自杀。换句话说,杀他的人肯定知道,他家里有毒鼠强,这个人会是谁呢?
正想着这些,小男孩下了地,来到他面前,摊开手:“警察叔叔,我在书里看到了这个。我们家里从来没有这个。”
戴好手套,徐亮小心翼翼的接了过来,放在手心里。这是一枚扣子,非常好看,有点像水晶,但很轻,自然是塑料制品,放在阳光下,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非常漂亮。
“我见过这样的扣子。”吴汉突然非常激动地说道,微微擡头,蹙起眉头,似在回忆,“大概是半个月前吧,有一个货郎蹬着三轮车来到村子里,就有卖这种扣子,当时有好几个妇女都买了,我媳妇也买了,给她自己和女儿的衣服上都缝上了,说是好看。不过这种扣子也只有女人用,至少我还没有发现村里有什么老爷们用这种花花绿绿的扣子的。”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说的话,徐亮看了一眼吴汉身上的衣服,吴元君的衣服,又捡起散落在床上的几件旧衣服,都是清一色的黑扣子,别无他样。难道说在这个房间里还有女人?微眯起眼睛,徐亮重新打量起这个房间里的一切。然后转头看向吴元君:“这个扣子你是在哪本书里发现的?”
吴元君听话的递过来一本书。《论语》。徐亮接过来翻了翻,并无异常,又看了看书本所在的位置,这本书和其他五本书堆在一起,斜靠在墙边,像是被人随手扔过去的。或许因为书轴朝下,夹在里面的纽扣才没有掉落出来。合上书本,又看向小男孩:“吴老师最近是看这本书吗?”小男孩点了点头。
“怎么这么慢……”看到小男孩现在才出来,吴季明愤愤地问了一句,还要继续,看到吴汉、徐亮接连而出,马上闭上了嘴巴。帮自己的侄子拿起包裹,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吴元君勾着头,默默地跟过去,好像是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还在那里观察扣子的徐亮,抿了抿嘴,仿佛是什么也没发生一般,跟着自己的叔叔离开了院子。
“这孩子真可怜,父母没了,唯一可以照顾他的人也没了,跟着这个不靠谱的叔叔,谁知道会变成什么样?”看着他们的背影,吴汉有些感慨地说道。
听到声音,徐亮也擡头,目送着前方的一老一小,想到刚才,目光转向证物袋里的扣子。这么多年的办案经验,直觉告诉他,这枚扣子可能会成为案件的突破口。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把扣子包好,放在贴身口袋里,离开了院子。
当他们出了大门,才发现刚才的一老一小已经远去,身影越来越远,慢慢地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徐亮收回了目光,回头看着吴汉:“能不能帮我问问,当初有哪些人买了这样的扣子?”他再次拿出证物袋,让吴汉过目。
“你的意思是说……”
徐亮轻叹一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案发现场已经被破坏,目前这是唯一的线索,不管有没有关系,都应该查一查。”
吴汉仔细地想想,也觉得有理,便点头答应了。正待离去,忽然看见不远处一大一小缓缓走来,他看清楚人影,打了个招呼:“陈大嫂,接孩子放学啊。”
听到声音,母女停下脚步,对着吴汉点点头,笑了笑,微微张嘴,陈大嫂似要说些什么,但看到站在一旁的徐亮,不由地闭上嘴,没有说话,也没有马上离去,只是紧紧地站在原地,牵着孩子的手,似乎是在等待着别人发号施令,让自己离开。
“陈大嫂,你还有事吗?”看她们不走,徐亮便奇怪地问了一句。
“我……”陈大嫂咬着唇,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撇过脸,看了一眼吴汉,顿了顿,拉着女儿的手就要离开。
“等等。”似是想到什么,徐亮急忙喊了一声。母女两个人身体皆是一震,但还是停了下来。看出她们的紧张,徐亮上前安慰般地说道,“陈大嫂,你别误会,我有点事想向你请教。你见过这个么?”拿出证物袋,给她看。瞥见那枚扣子,陈大嫂身体猛的一颤,徐亮就站在她的旁边,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莫非这枚扣子和她有什么关系?
“我见过,半个月前,有人来卖,我买过。”陈大嫂好像是恢复了平静,但仔细听,可以听得出来,她的声音里有一些颤抖。
和吴汉说的一样,但徐亮清楚事情不会是那么简单:“你还记不记得,当时有几个人和你一样买了这样的扣子?”
低头沉思,仿佛是深思熟虑一般,过了好久,陈大嫂依然是摇摇头:“我想不起来,那个人的东西不少,全村的女人基本上都围过去了,谁买了谁没买,我也不记得,我……”说到最后,陈大嫂似乎有点急切,似乎是着急怎么样才可以让这个人相信自己。
“好了,你不用说了,我明白了。”照顾到她的情绪,徐亮打断了她的话。对方好像是舒了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时间也不早了,你早点回去吧,孩子要做作业的。”说到这句话,他转头看向站在母亲身边一言不发的陈香妹。她还是静静地看着自己,好像是在观察自己、打量自己。她的眼睛清澈无波,却如一湾泉水,让人看不见底。
如蒙特赦般地,陈大嫂点着头,也来不及说什么,拉着女儿掉头就走。
在徐亮目视着两个人远去之时,吴汉似乎想到什么,突然开了口:“徐队长,我觉得那枚扣子可能和这个案子没什么关系。吴老师经常利用闲暇时间给孩子们补课。有没有可能是哪个孩子不小心把扣子落在那里了?”
对于这个猜测,徐亮不是没想过,但很快就否定了。如果是一个女学生不小心落在那里的,用得着藏在书里,怕人发现么?而且过了这么长时间才发现。要知道,昨天法医和侦讯处的同事们已经检查过一遍了,没有任何发现;昨天晚上“贼人”出现,又扫荡了一遍,还是没有发现;而今天早上,吴元君来收拾东西,却好巧不巧的发现了,难道仅仅是巧合吗?想到那个小男孩平静无波的眼睛,徐亮突然觉得这个孩子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单纯。那么,在他的心里,在他的目光深处,到底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所长,不好了不好了,所长,不好了。”歪帽子警察再次慌慌张张的来到两个人面前,这一次,他已经来不及整理衣冠了,喘着粗气,非常急切地说道,“刚才市医院来电话说,说……路上发生车祸,吴老六家的坐的公交车突t然起火,好多人现在都在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