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3章御书房
“你抬起头来。”
阿橙心中不愿,紧抿了嘴唇,微微抬头,眼中已是难掩不忿。
严帝望着她,竟嗤笑了一声。阿橙被笑得心里发慌,想起之前殿上,严帝说看到了她的三颗痣,也是这般嗤笑了一声。
为了女扮男装不被看破,阿橙此次进京,不仅使了点子障眼法,弄了个假喉结,还一直穿着立领遮颈的衣衫,并刻意把领子做得比寻常的高些,以遮挡住男儿喉结之处。只是这般仰头,又离得近,会不会露了形迹?
阿橙忙收了下脖子。
本还怕严帝不许,没想到他却只是微微抽了抽嘴角,就转了话题。
“那些言辞,都是你自己想的?”
“草民在大殿上说过了,那也非草民自己想出的,原是一个相识之人,教于草民的。”阿橙借着回话的当口,又略微低了点头。“草民自己,并没那些才学见识。”
“哦?是什么样的相识之人呢?”
“他……”阿橙想起那个小和尚,语气不免多了几分轻快,“他是个得道高僧!所以才有此见识教于草民,草民不过是照猫画虎。”
“得道高僧?既是高僧,想必年岁已高,为何对你一介小小书生说这些呢?可是他与你相交颇深,赏识你,才与你高谈阔论这些?”
相交倒也算,但是颇深么……
“并不是。他与草民只是萍水相逢,恰好说了这么一鼻子,草民恰好听了这么一耳朵。”
“朕怎么记得,你之前在殿上,说他是你的知交好友?”
阿橙心中暗恨,这劳什子胡子皇帝,怎么记性这么好。一时又气愤那个小和尚,当年确实算是知交好友,只是他突然踪影全无,杳无音讯,自然不能算“相交颇深,说“萍水相逢”才是对的。
“你与他到底如何呢?”
这胡子皇帝也是奇了怪了,非得纠缠这个。阿橙心里更加生了点子烦躁,索性直接说:“草民并无撒谎。见面时,相谈甚欢,所以算是知交好友;后来他走了,再无联系,不就是萍水相逢了。总之草民肚内并没多少才学,堪做状元的,应当是那个小……有才学的得道高僧。”
说完这话,索性紧抿了嘴唇,心里暗自打算,严帝再问这等子无关紧要的问题,死也不回答。
室内又陷入沉默。良久,严帝才重新开了口:“朕乃金口玉言,一言九鼎,既当殿封了昌平郡万江澄为状元,那万江澄就是状元。既让你入御书房当差,那你就好好当差吧。”
说罢,起身离开。
阿橙跪在地上,也不知道该如何恭送严帝离开。等他踏出门槛看不到了,干脆就势跪坐在地毯上,独自气闷。
幸好,安海很快进来,搀扶着阿橙起身,坐回茶桌前,喜笑颜开地说:“状元郎不知,今科三甲榜单已经公布出去了,状元郎得中魁元,可喜可贺!”
难道没人觉得这个荒谬?她这样从天而降的状元,岂能服众?阿橙并不欢喜,只觉得心绪复杂,隐隐有些失望。
在她心中厉害无比的战神,竟是这般任性妄为的君王吗?难道是个头脑简单只会打仗的?
“探花郎和榜眼,以及二甲三十名进士大人,都已经去游街了,可惜您没能去,不然凭状元郎的璋玉仙姿,定然比那孟探花更胜一筹。”
“不过呢,游街虽然万众瞩目,您能得陛下看重,才点了状元,就在御书房亲近召见,更是求不来的恩宠。只怕那些游街的官人们,羡慕得紧呢。”
听安海这么一番说,阿橙有些窘,又有些庆幸,虽被严帝召来问了些莫名其妙的话,还跪得腿脚发麻,倒是躲过了游街。
因为认识她的人愈多,这女扮男装被揭穿的风险就愈大。虽然她进京之后一直男装示人,但是也难说,哪一日不需要恢复女儿样貌。
“是那位孟探花发现有人冒用我的言辞吗?”阿橙突然想起来之前保和殿前听到的闲话。
“是呢。几位大人本已确定了三甲,并一致认同那位青州贡士做状元。幸好陛下英明,提出让他当殿朗读文章,孟探花听了,才说这是前日贵人您的言辞。后来又找了当日在场的人询问,方知那伪君子真的是冒用了您的金玉之言,才几乎成了状元。陛下就让人去找您来验证……”
“我倒是要感谢孟探花了……”
阿橙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抱怨那孟探花多管闲事。抄袭就抄袭呗,别人抄袭是别人的事,总比自己莫名被架上火烤要好。
“三日后乃是琼林宴,您到时候就可以见到孟探花了。”
“那这几日呢?”
“这几日?”安海似是不解,想了下,笑着说,“这三日是给新科官人们预留的日子,您尽可自行安排,只要别误了三日后的琼林宴就行。”
“那就好!那就好!”阿橙发自内心地赞叹,语气里都有了点雀跃,“那我现在可以出宫了吗?”
“应当是,因为方才陛下走时并未吩咐,小人已经遣人去请示平公公了,若无其他安排,小人就送您离开。”
又等了会,听到外面小太监们恭敬叫着“平公公”,安海脸上露出些惊讶之色,顾不上阿橙,忙迎了出去。
平公公一脸慈祥地进来,微微福了个身,“让万官人久等了。”然后往一侧让了下,后面一位年轻的红衣小公公跪下行礼,口里说:“小人宁喜给万官人请安!”
平公公则说:“陛下听说您是初次来京中,也无亲友在此,特意赐下宁喜来伺候您。从今日起,宁喜就跟着您了,您只当自己奴才用就是。该打该骂,都由了您。”
阿橙微不可见地皱眉。
这是什么意思?才想趁着这三日里逃脱,离京而去,怎么严帝还送个人来伺候自己,那岂不相当于监视上了?
“谢陛下恩赐,不过,我平日里也无他事,怎敢劳烦宫里的公公,不如就让这位小公公留在御书房,待我进宫了,有事再劳烦一二……”
“陛下说了,您啊,明日就来这御书房当差,宫里进出规矩繁多,没有宁喜随你伺候,进出也是麻烦。”平公公说着,又双手捧了一个绣着龙纹的荷包,递于阿橙。接过来打开,是一个鎏金的黑色玉佩。
“有了这个黑玉令牌,您便可以进出宫门,免了进门时的验身。”
这个倒是好东西,阿橙忙抓紧,只怕一不小心掉了。
“那我既有这个,更加用不着这位小公公了……”
“这个虽可作为进出凭证,但是哪能让贵人接受来回的盘问。有了宁喜陪侍,一切事务,自有他张罗,您就无需和那些守卫们每日搅缠。”
平公公倒是一点没有不耐烦,说话细声细气,慢慢吞吞,让人听了便毫无脾气。
阿橙还想推脱,平公公又说:“不知万官人可否知道,这御书房,乃内廷禁地,事关陛下人身安危,寻常人不能随便进出的。即便有了令牌,在养心殿门口,也要细细验身,才可出入,以免有人把御书房内的机要文件带出去,也免得有人把什么不该带的,带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