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50章欺瞒
沉默无言吃好饭，一抬头，那双往日清冷严肃的厉眸，如今满含了温柔，含着笑凝视自己。
心里一时不知是什么情绪。
如今自己身子想必被昏君全看到了，还，还……莫不是因此，昏君便觉得自己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要进宫做个任他采撷的贱妾？
“之前的事，就当没发生过。我不会计较的！”
努力肃正了下脸上表情，又拿捏着用男子的声音说，只是嗓子不争气，沙沙的全无往常的板正。
严帝闻言嘴巴微张，双眸睁圆，又微微垂下眼帘，黑睫之下，分明隐藏了些笑意。
“如今我都知道你是女儿身了，何必还伪装声音？”
阿橙只是怒目相对。
“我看……”严帝眼神微挑，语气却变得郑重，“既已如此，我明日就在朝会上说明，还你女儿身份，省得你总要乔装改扮，说话也累。”
顾不得觉得声音不妥，阿橙急忙阻止：“不行！”
说出口，又觉得自己的语气，不像是臣对君，倒颇向小女儿撒娇，虽然拿捏了男子的声音。于是顿了顿，换了和缓些的语气说：“请陛下莫要如此！”
“那怎么行？冒认身份，乱改户牒，都是重罪！我作为一国之君，既已知晓，怎么能包庇此事？定然要派人去查，看看这万江澄的户牒到底是何来历，为何错写了男女？”
大凌对身份户籍管理严格，因为早年曾有西迆国探子，杀了一家去地方赴任的官员，冒认其身份，在当地为非作歹，祸害百姓。从那以后，孩子出生落户，都要现场勘验才发户牒，而且按律，还有严格的查验规定。
当然，这只是规定，实际上大多数地方的查验，都是在衙门里自编自画下。
可是这要查起来，还真是大罪，要牵连当地官员、该身份的亲族、以及阿橙的亲族，甚至是家里的仆从。
“陛下！这……这，只是……”
想要编造个理由，把这件事全揽在自己一个人身上，却如何想得到。这身份，乃是万家的一个远亲，遇到意外全家夭亡。他家原受阿橙母亲的庇护，母亲得了消息，突然灵机一动，想尽办法让“万江澄”不被注销户牒，而是成了阿橙的新身份。
母亲想要把万家的财产全转到阿橙名下，可是“林宝珠”毕竟是林戴的女儿，按着大凌的规定，女儿未曾出嫁之前，即便名下有财产，全算作父族所有，可以去官府要求更名，只看父族是否声张。等出嫁之后，名下的财产，又算作夫族所有。
母亲当时说：“身为女子，很多事情多有不便。如今你有了这个身份，母亲才好放心把一切慢慢转到你手里，且万江澄毕竟算万家子弟，若是万一被林……被你父亲发现，也有个说辞。毕竟万家的财产，若是万家亲族要抢，按律是被支持的。”
母亲发现林戴的中山狼之心，之所以未曾一刀两断，就是因为，万家虽无亲近同族，那些远房的也在对只有独女的万家虎视眈眈，暗地觊觎。
若是母亲和离，孤儿寡母，只怕很快会被抢上门。
这个身份原只是母亲为了财产弄来的，后来却成了阿橙行走九州的依仗。女子出门在外，太难了。乔装打扮成男子之后，虽也有麻烦，却少得多了，安心多了。
“陛下！”
阿橙自知此事无论因何原因，确实违了律法，无可辩驳，只好厚着脸皮祈求严帝。
方才还温柔凝视的严帝，如今却看也不看她，仰头望着房梁一般抬眸半天，才勉强道：“朕作为一国之君，被你这样戏弄蒙蔽，真是可恨！此事牵连甚大，若是真的追究起来，只怕关牢砍头的，不止一个两个……朕也不希望如此！可是，前因可不查，你故意蒙骗朕的罪过，却不能不受些惩罚。”
“陛下慈悲！索性免了臣……”阿橙忙继续祈求，严帝却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继续道：“让朕再想想如何惩治于你，不过第一条就是，你不能再继续以男儿身蒙骗于朕！”
阿橙不知这什么意思，昏君不是已经知道她是女儿身，且是早知道。
“以后，你要以原来的面目来见朕，也不可在朕面前，用这假装的声音装神弄鬼，把朕当傻子戏弄。”
那岂不就是说，她不再能做“万江澄”，而要恢复为“林宝珠”了？阿橙怎会愿意，又暗暗想，只要保住万江澄的身份，就离了严帝就是，不就可以继续扮。
严帝却似看穿她心中想法，补充说：“若是有其他朝臣在，你仍可做你的万大人。朕不会拆穿你的。”
才因此一喜，他又说：“第二条就是，朕既已被你蒙蔽，把你当了男子召入御书房，你便要勤勤恳恳为朕所用，不得辱没了朕的恩典。”
阿橙想反驳，严帝挥挥手，完全不准她说。
“第三条，朕被你蒙骗了这么久，还没见过你的女儿身……”说到这里，两人皆想起之前的事，都有些面红耳赤。严帝咳嗽了下，改口道，“没见过你女儿装扮到底什么样子，你……必得给朕看几回！”
听到他理直气壮地说“看几回”，阿橙原本就羞红的脸，又因着恼怒更红了几分。气愤地说：“要不陛下直接杀了我吧！”
因着气恼，这次也无掩饰，直接用自己的女儿声音说的。她的原音本就娇软甜糯，又天生带着家乡方言的软语呢喃，听起来又娇又俏，全无往日的盛气凌人。
严帝听了这话，嘴角弯起，双手握在一次搓了搓，很是有些高兴。阿橙看了他这表现，却更加气不打一处来。又转而用男子声音说：“陛下！”
却被严帝伸掌捂在嘴上，道：“爱卿怎么这般不听话，朕可是说了，若没有别的朝臣在，你就不能再用假音继续蒙骗朕……你以后每说一次，朕就捂嘴一次，”严帝渐渐松开手，却有些贪恋手掌下丝绒花瓣般的触感，从指缝间往里看，被骨骼分明，有些青铜色的大掌相衬，更显得那双唇又满又润。
脑子里不由闪过，之前她迷乱之时，用这花瓣儿在自己脖颈间和脸颊上蹭来蹭去，险些就令人失去理智……
严帝强令自己缩回胳膊，转身往旁边走了一步，不敢再看。
阿橙也想到一些模模糊糊的画面，脸上愈发发烫，且涌出委屈来，说话的时候，几乎带了哭音。
“陛下蛮不讲理！是你的妃嫔害我！你却只顾欺负……只顾以权压人欺凌于我！”
她本不是个弱女子，可是此事毕竟超过了想象，话说出口，竟是又委屈又后怕，泪珠儿忍不住就滚了出来。
“橙……阿澄！”泪眼里，严帝回身走过来。
“你莫叫我！离我远些！”
严帝竟真的后退了两三步，才有些急躁地说：“都怪孤大意了！相关人等，都已关了起来，只等你先好了，再行发落。即便是你要她们的命，孤也给你拿来做补偿！”
阿橙看他想要过来，又小心翼翼的样子，突然觉悟到，她和严帝之间，一直便是这样。每次严帝都变着法的戏谑她，调戏她，但是若她真的怒了，或者气极，严帝便会马上退缩投降。
只是她方才经历大难，这想法也只是一念之间，就转成了别的心思。
“琼妃呢？”虽然表面上看，是崔芷瑶想和万江澄在一起，想出了一个疯狂的主意；但是从崔芷瑶零零散散的碎语里，阿橙猜测，说不定崔芷瑶之后，还有一只更想害她的黄雀。
“琼妃？”严帝有些迷惑，“琼妃作为崔家七小姐的姐姐，自然也关起来了。”
难道只是作为崔小姐的姐姐被关起来吗？阿橙冷下脸，继续问道：“崔家七小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