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41章犯错
好在那场雨，来得及，走的也快。
等雨晴了要下山，阿橙才发现，方才的雨把小和尚淋了个透湿。因那个大石头是略微凸出去的，小和尚便把阿橙紧紧护在石头和自己的身体之间，竟是完全没淋到几丝雨。
阿橙回头看了看石头的那个向内洼陷之处，想着嬷嬷说自己从小便比同龄的孩子长的高。但是小和尚哥哥，看着也不魁梧，竟能把她的身体整个儿护住，可见原来是高大的。
“小和尚哥哥，你可真大啊！”
阿橙伸掌双臂，模拟要把她整个儿护住，需要多大一个人形护罩。小和尚却猛地咳嗽两声，阿橙看他，见他面色赤红，很是担心。
“哥哥莫不是淋了雨发烧了？嬷嬷说橙橙发烧的时候，脸也红的像戏台子上的红脸关公一样！”
她话说了一半，便被小和尚箍住肩膀转过了头，说：“快下山吧。”
“小和尚哥哥？”
阿橙担心着小和尚是不是发烧生病，还要回头，却又被箍住脸硬把头重新转到前面。
“不要回头，好好看路！下山的时候不好好看前面的路，会摔跤的！”
阿橙不以为然，却每次要回头时，都被小和尚箍了回去。一直送她到能看到庄子里的人，很快闪身往庙里蹿去。
想起小和尚，阿橙不免叹了口气。她生活在庄子里，其实并无玩伴，小时候戏班子在庄子里的时候多，她便混在戏班子里，后来戏班子到处去演戏，她就越发寂寞了。小和尚哥哥，算是她长大后少有的玩伴了。
她还记得，小和尚安慰她的时候说过，他的父亲也不要他。
他们皆是一样的可怜孩子。小和尚比她还更可怜些，因为她身边好歹有母亲，小和尚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
不知道他是生是死。希望他过的好！
小日子的时候，身体本就不太舒服，夜里又多思多虑，早上几乎起不来。方嬷嬷很想劝阿橙请休在家。
“女儿家的小日子可不能累到，姑娘昨晚那么晚回来，这才睡了多久……”
阿橙也懒懒不想出门，更加不想见严帝。可是，她这般随心所欲，把进宫当差当玩闹一般，隔三差五地就不去了，岂不是更让人觉得，他“万江澄”拥有严帝特殊的恩待，说不得都有人会说他“恃宠而骄”。而严帝心里，他岂不也是一个并不想安分当差的人。
忍着身体的不适，又做足了准备，阿橙和往日一般时间进了宫。
可是阿橙即便身体一向康健，如今也有些脸色惨淡。在马车上，宁喜小心翼翼说：“陛下说，大人昨日甚晚方归，今日在家休息一日也无碍。”
阿橙阖目养神，半天方道：“既在御书房担着一个职责，哪里能说不去就不去。”
她语气冷硬，却不知自己因着未曾睡好，今日里妝画只是草草而就，加上最要紧的灰粉眼看着就见了底，已经半露了女儿的素面。又加上终究有些不适，难免一点病容，半娇半怯，竟与往日男装时天壤之别。
宁喜只看了几眼，就忙低头，掩去心里万千思虑，愈加恭敬起来。
想在马车上小寐一下，却终究是没睡着，到了宫门，强掩倦容下了车，忍着腰酸腹痛，挺直腰杆往里走。却不料，今日是月初大朝会，原本不用上朝的很多低等官员，也侯在泰和殿外，乌泱泱一大片。
阿橙微微垂目，眼观鼻，鼻观心，却还是感受到有些官员偷偷窥探的目光。好容易走完这一段路，觉得已是出了一身冷汗，身体极为不适。
到了御书房，借故去了之前呆着的那个小书房，整理了一番，才又回来，继续案上的差使。
因着阿橙本就每日来当差，宫人们倒没特意报给严帝。严帝更了衣，要出养心殿之时，看到宁喜，才知道阿橙竟是来了。心里还未多想，已经转身提步往御书房而去。
轻轻跨进内书房，就看到了越来越熟悉的身影。她身着一件极为宽松的鷃蓝色男装，头上的幞头扎得极紧，一张侧脸有些泛白，连往日过分红润的嘴唇也淡成了粉色。因了进门处屏风的遮挡，她尚未发现严帝，安安静静翻看着案上的书册，间或在旁边写下什么。
“橙橙”两个字在严帝喉头滚动，几乎要脱口而出。
把她做了工具，本是一桩意外，只是第一眼，严帝就认出来了。玉树临风的“万江澄”就是那与他相伴了好些年的阿橙、橙橙、酸妞儿。
他不是没想过去找她，可是进了京，他就不再是她的“小和尚哥哥”了，他不知自己要妥协什么，付出什么，才能承担他为君的责任。只能放下心里那些怀念，只盼她仍在那个靠山临水的世外山庄里，每日里爬墙上树，摘花吃果，快乐无忧。他只要安顿好了大凌，就也安顿好了她。
可是，她来了。
起初，他只是有些生气她竟然完全没认出来自己，想要逗逗她来做惩罚。可是渐渐地，他有些深陷其中，不想松手了。
严帝好生调整了一番呼吸，定了定神，才走了进去。可是，想着昨日软玉在怀，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只想走过去，在她清醒之时，再抱一刻。
“陛下！”
还是阿橙先发现了严帝，只是抬头瞅了一眼，就有些心跳如鼓，赶紧低头行了个礼，恭恭敬敬地问好，心里想着，从今日今时起，定然不能给昏君好脸，绝对不能再让昏君越雷池一步。
“爱卿……”严帝想要继续强装出一副冷漠的语气，出口，却发现还是不免带了几分温柔，面上也是一热，又住了嘴。
“爱卿昨日说，让孤准许明妃出宫……”
这话一出口，阿橙就有些忍不住抬了头，充满戒备地看着严帝。
昏君，又想作弄自己吗？
“孤昨日已经许了……朕会着人好好办好此事的。”
严帝语气认真，一双明眸灼灼闪烁，让阿橙忍不住露出欢喜之色，又被这眼神灼得发烫，不自在地回避。她微侧了头，偷觑了一眼严帝，语气里是压抑不住的欢喜，却又带了点担忧。
“陛下真的准许明妃出宫？陛下不会把明妃胡乱赐了人吧！”
方才在屏风后，严帝原本想好了，在打算相认之前，莫再吓唬她，让她似个受惊的小兔儿，满是戒备。可是，看着她生动的表情，又忍不住上前一步，逼近了她，微勾手指，在她有些惨白的脸上蹭刮了一下，道：“脸色怎地如此之差！”
看着那张惨白脸上，刷地泛起一层红粉，人却陡地往后退了三四步，被桌案挡住才停住脚。严帝又对自己的孟浪生了悔意，忙想着补救：“明妃之事，即是爱卿求的，就由爱卿来决定吧。她出了宫，要去往何处，都由爱卿决定。”
严帝自以为阿橙听了这个定会欢喜，那张粉面上的惶张确实也散去了，可是新涌上来的，却明显不是欢喜，也不是感激，而是愤怒。
“我尊崇陛下，却原来陛下从来不把……”
一怒之下，“女人”二字几乎脱口而出，声音也比往日尖利。忙住了嘴，稳了稳，才接着说，：“陛下何不推己及人，陛下乃是大丈夫，却仍不可做主迎了谁进宫；明妃乃是弱女子，岂不可怜？”
严帝瞧见她因着生气，面上又一派生机勃勃，活似是几年前总是斗志昂扬的小丫头，心里高兴，却忍不住又生了逗弄她的心。
佯做苦恼，皱眉道：“朕不是答应了准许她出宫吗？朕亦会找个合适的庵堂，赠她金银万两，锦衣玉食养她安度以后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