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38章豆蔻
“你这手烂字，必然会影响，我让人帮你誊录吧”
“你这字……”再转回头，果然已看不到严帝脸上的红晕不再，他满是嫌弃地看着案上新写的一页纸，“必然会遭到翰林们嘲笑，以后让宁欢帮你誊录吧。”
这自然是好，昏君昨日怎么不说，倒害得孟云祥帮自己誊写了半夜，还害得自己欠了孟云祥一个大大的人情。
脸上却堆起谄媚的笑，忙不迭谢恩。
严帝却并不走，仍站在身侧。因着高大，阿橙余光也扫不到他神情如何，只觉得身侧一股子热源，令人心慌，右手写字本就不堪，在严帝的盯视下，手更是有些难以控制地发软打颤，用笔更加歪七扭八的。
想要劝说严帝走开，想到每次自己好好说话，总被这昏君接过去胡说八道，就忍住嘴，心中暗想，昏君国事忙碌，呆上一呆，也就走了。
只是被严帝这般盯着，时间像是过得极慢，身子都有些僵硬得发酸了。
“陛下，明妃娘娘求见。”平公公进来报说，阿橙立时松了口气。这下昏君总该走了吧。往常，甚少见后宫妃嫔来养心殿，偶尔有皇室女眷觐见，都是在会客厅的。
严帝却并未马上走，沉吟了一下，说：“让她进来。”
平公公面上也有些讶异之色，却很快又恢复了笑脸，走了出去。
阿橙有些好奇，她还未见过严帝的妃嫔，不过“万江澄”作为外臣，杵在这里合适吗
“臣回避……”
阿橙询问的话尚未说完，严帝就说了声“不必”打断，且又往阿橙跟前凑了凑，长臂一伸，抓住了阿橙写字的右手。
阿橙几乎扔了笔，却突然醒悟：昏君是想做戏给明妃看吧。
这般一想，放下心里的惶恐，安心被昏君揽住当做了工具，眼睛却忍不住偷偷望向门口。
一个娉婷婀娜的身姿从那里现身，走了进来。明妃长了一张椭圆的脸，样貌甚是温婉贤淑。她进来，很明显的愣了一下，面色蓦地发白，但是很快整理了脸上的表情，低头走过来，给严帝行了个礼。
“明华去给太皇太后请安，太皇太后说找出来一块云雾砚，让我顺路给陛下送过来。”
语气亦是温柔大方。
严帝却仍捉着阿橙的手写字。阿橙写的好好的半页书上，被严帝捉着写了一个“澜江豆蔻影连梢”。阿橙大概记得，这是前人写的一句诗词，不过，原词句里竟是写的“澜江”吗？怎么毫无印象。
澜江，横跨灵洲，乃是灵洲的母亲河。
只是如今被严帝揽在怀里，还当着人家妃嫔的面，即便知道是做戏，仍是羞愧难当，脑子里乱糟糟一团，哪里还能想清楚原诗词。
严帝写完一个“梢”字，才放开阿橙的手，仍贴在阿橙身侧，说：“爱卿自己写吧。”
又深深望了阿橙一眼，才稍微走开，来到明妃身前。
“抬起头来。”明妃依然微微仰起头，阿橙见她脸上也染了绯红，突然有些不忍。却听严帝说：“明妃容色出众，可惜不是朕喜欢的相貌。”
他难得叹了口气，道“如今有几家，一心想让女儿进宫做妃，但后宫六妃已定，倒让朕做了难。昨晚将睡未睡之时，倒是突发奇想，不如……把朕不喜欢的妃子都赏赐了朝□□臣，既笼络了人心，又给想进宫的美人腾了位份，岂不是皆大欢喜。”
明妃脸上红白相间，阿橙眉头已满是怒气，深深低下头，压抑怒骂昏君的冲动。
他即便有难处，怎么能把妃嫔这般随意送人。这可让她们如何自处。
“可是今日里见了明华，又觉得难舍这点子温柔可人了。”严帝又叹了口气，挥挥手，“去吧。”
明妃又规规矩矩施了一礼，安静离去。
她一走出，阿橙立时跪了下来。她恐怕要说些惹严帝暴怒的话了，可是不说，她又忍不下。
“陛下！”
“爱卿这是做什么？难不成孤只是夸了明妃温柔，就吃醋了。”
严帝语气轻佻，听得阿橙恨不能跳起来给他一巴掌，咬了咬牙忍住，才道：“臣以为陛下言行很是不对！”
“哦？朕有何不对？”
“第一，陛下既不想与那些妃嫔们欢……既不想要那些妃嫔们，就不该迎她们入宫，贻误了她们终身！”
“第二，哪怕陛下当年确是身不由己，才封了她们做宫妃，那即便不能真心待她们，也该给以妃嫔该有的恩宠。她们入宫，也不一定是自己的选择，陛下若是身不由己，难道不该也体谅她们的身不由己。陛下羞辱她们，岂不是也在羞辱自己！”
阿橙越说越激动，本来压抑住的声音，也渐渐放大。耳听得内书房和外书房之间的门被关上，情知自己这般斥责陛下，乃是大逆不道。可是，她天生便有行侠仗义的心，最是看不得弱势之人受人欺辱，更加看不得女人被这般羞辱。
“陛下，女人亦是血肉之躯，并不是家具物件。怎可这般随意送人？明妃娘娘听你一番话，会是如何伤心，陛下怎能毫无所感！”
把方才心里的愤怒发泄出来，才觉得压抑的心好受了一些，只等着严帝暴怒，惩罚于她，只是暗暗想，希望严帝不要滥加扩散这份惩罚，以免牵连了其他人。头顶之上，却毫无声息，严帝明黄的袍摆就在眼前，一动不动。
忍不住抬头看，见严帝脸上并无怒色，反是一片平静。还以为被自己的以下犯上气懵了，轻轻又叫了声“陛下”。
严帝却伸手，向着阿橙的头摸来，又停在了半掌之外。两人目光对视，一个黑白分明，满是愤怒；一个氤氲不明，深沉难解。
“那依你看，朕该如何是好？”
严帝开口，低沉的声音里，竟含了些温柔，令阿橙有些无措。
“朕同意六妃进宫，确实是自私自利，利用了她们；这些已无法挽回。爱卿却说一说，朕如今该怎么办？”
阿橙一时分不清严帝是暴怒前的故作平静，还是真的提出了这个问题，低头认真想了想，若自己是严帝，该如何是好。确实是个难题！若自己与并不喜欢的人成婚，定然也难以假作恩爱。
“可是陛下也不能说把妃嫔赠与别人……这话也太侮辱人了！”
心里有些迷惘，却仍与严帝争辩道。
“那可怎么办呢？孤私心里，只想与爱卿厮守，”即便不听严帝的话里说了什么，单从他的语气，阿橙如今也能分辨出，他又开始胡言乱语了，“莫不是爱卿并不嫌弃孤另有妃嫔佳丽，只要孤有一颗真心就可？”
“你！”阿橙见他便说便俯身逼近，也不管他尚未请她平身，立时站起，后退几步。
严帝看着她一脸惊惶，哈哈大笑着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