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32章圆房

两人僵持良久，严帝甩袖而去。阿橙也知自己冲动了，可是她如今觉得一刻也没法容忍继续呆在严帝身边，只想快些出宫。

她心烦意乱，在内书房怔了一刻，想到可以说服严帝让她为了《大凌地理志》去九州测量绘画舆图，或者故意惹怒了他，借此离开皇宫，就不顾宫人阻拦，要去找严帝说话。

严帝正在西边的会客厅，阿橙穿过外书房，对宫人说是陛下让他进去的，就一直到了外书房廊下。平公公从门口迎过来，行了一礼，笑眯眯道：“陛下正接见朝臣，大人若有事找陛下说，也请暂且等下吧。”。

原本跟着她的宫人看到平公公陪着，行礼退了回去。

会客厅的门未曾关闭，里面的说话声清晰可辨。

“陛下已近弱冠，宫内几位妃嫔年岁也已经到了，当是该行圆房之礼了。”里面竟是一位老夫人的声音。

“之前明妃及笄之时，陛下说其他妃嫔尚未及笄，为免厚此薄彼，就暂置此事。如今，最小的丽妃也即将及笄了，就该按着规矩，理一个后宫章程出来。再说，陛下不为规矩，也该为了大凌社稷，早日让妃嫔们开枝散叶，诞下皇子。”

这个声音听起来像是一位中年妇人。

“陛下有什么喜好，原不算什么事，不管男女老少，哪怕已有家室……”

一个有点阴阳怪气的男子声音道。

“暨老王爷！”

老夫人一声厉斥，打断了阴阳怪气的男声，他嘿嘿笑了一声，道：“太皇太后不准我说，不如想办法劝说陛下，早早圆房，安了诸位老臣们的心。”

轻轻一声嗤笑，却是阿橙最熟悉的。

“诸位都是皇亲国戚，为的必然是大凌社稷，而非个人私利，朕心领了。当年妃嫔们年岁皆小，朕又非禽兽，故定了等她们及笄再圆房之规，如今既已到了岁数，朕自然已有考虑。只是后宫妃嫔，皆是世家之女，小小年纪便入了宫，同朕同甘共苦，总要妥善安排此事，不能像小门小户纳妾那般随意。”

方才还是一肚子怒火，如今听着严帝的声音，阿橙突觉自己心跳加速，随着他说的那些话，如同被卷入风里，又轻轻落下，然后再紧紧卷起。

“陛下说的也对，那不如就起旨让礼部做一个章程出来。”

听起来应当是被称作太皇太后的老妇声音。

“也不是立后，倒也用不着礼部，不过当年仓促迎了各位小姐进宫，也未做任何典礼庆贺。回头我让尚仪局和光禄寺一起规划规划，置办下筵席，也就是了。祖母莫要太多担心，好好将养身体才是。”

会客厅内，还有些其他人的声音，只是可能离这边窗子远些，听不大清楚。

阿橙在脑子里琢磨着听到的这些话，猛一抬头，见平公公一脸好奇看着她，才觉得自己脸上滚烫，怕是已经羞红了脸。

听严帝和几位皇亲国戚的话，原来虽迎了些妃嫔进宫，却并未圆房。阿橙却因觉得严帝偏爱稚龄之女，实乃衣冠禽兽，气了一夜，还恼怒到不顾一切后果，不顾君王威严，与严帝冷言厉语。

平公公笑眯眯看过来，虽不说话，却似看透了人心一般，令阿橙越发羞愧，不知如何是好。又听到室内一片响动，似是有人要离开，阿橙一慌神，都未和平公公说一声，转身就急匆匆往内书房逃去。

回来站在书案前，抬头往左前望，就能看到严帝在内书房常用的桌案，看着看着，忽觉自己从昨晚到今早，真是昏头得厉害。

大凌历朝历代，除了先皇，皆是三宫六院，阿橙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连她常看的戏里，皇上都是左一个梓童，右一个爱妃的。

就算严帝，她虽仰慕于他，但是也早知他妃嫔众多，并没觉得这于他有损。在阿橙心里，严帝是保大凌的“神仙”，却并不是个人。因此，她从未用普通人的要求去看待他。怎地就突然激动愤慨成这样。

对了，原不是因了他妃嫔众多，只是，误会他祸害稚龄少女，才觉得严帝在她心中的“神位”崩塌，气愤到不行。

如今发现是妄自揣测了，可是之前已经憋着气，对严帝说了那么一通要离开的话。这可怎么是好？他会如何处置？

这般胡思乱想，来回踱步，就出了内书房，站在天井里的小池塘边发呆。

“平公公说你去找过朕。”阿橙被突然的询问吓了一跳，险些脚滑落入池塘，幸好，严帝在出声之时，也出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堪堪稳住了她。

如今消了气，懂得了害怕，想起似乎偷听到了皇家秘闻，便有些不敢看严帝。

严帝并没质问此事，只是大掌箍住她的胳膊半点儿不松。

“陛下！我站稳了。你……请陛下松手。”

阿橙仍未抬头，低声祈求。

“今日为何突然要祈请离宫？”严帝却仍未松手，询问的语气并无怒气，但是又分外坚定。

“没……没什么，就是自觉自己能力有限，不堪留在陛下身边。”

“堪不堪，要朕定！”这句话里，却不知为何突然加重了怒气。

严帝又逼近半步，阿橙背后便是池塘，已无处可去，只怕严帝一松手，就要落了水。要是往常，阿橙心里早已骂了一百遍“昏君”，可是今日，她才从早上的头脑发热中摆脱出来，正是自我忏悔之时，竟忽略了骂严帝。

“听说你在外站了半天，可是都听到了？”

严帝说完这句，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朕的皇亲国戚、世家老臣，全劝着朕早日宠幸后宫，开枝散叶呢……”

阿橙女扮男装之时，经常和贩夫走卒闲聊，甚至好奇之下去过红楼翠阁，听过的男女浑话，远比这两句要直白，从未脸红害羞过。可是此时却脸色涨红，愈加低了头。

严帝俯身低头，声音近在耳边。

“爱卿既说无有才干在御书房做事，那朕就把这个闲散差使指给爱卿，你看如何？”

“什么差使？”阿橙不是没听懂，只是这事怎么能让一个全不懂宫中之事的人去料理，严帝莫不是指的别的事。

“与朕圆房，香帐暖烛，良宵合欢，开枝散叶。”严帝一字一顿，几乎是在阿橙耳边慢慢念出这些话。阿橙顾不得落水危险，拼力挣扎，却反被严帝长臂一揽，抱入怀中。

贴着严帝的胸口，听到扑通扑通的心跳，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严帝的，慌得忘了挣扎身子发软之时，阿橙终于觉出了危险和不对劲。

虽然男子之间，不似男女般授受不亲，但是严帝的行为，也太亲近了些。而且，按严帝的脾气，对于今早上表现得极为逾越的“万江澄”，也太容忍了些。

“怎么样，爱卿可能承担此责任？”

严帝轻轻松开禁锢的胳膊，待怀里的人站稳了些，后退一步，恢复了往日的冷肃。

“朕后宫的那些妃嫔，可都等着呢，爱卿……可能帮朕的妃嫔们风风光光办理此事？”

阿橙还没喘匀慌乱的气息，连一句回应都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