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月氏为质(2)
第133章月氏为质(2)冒顿沉默半晌儿,看着休屠问,“你一定要跟着我去?”
休屠点头,神情坚定。
“恐怕要吃很多苦,而且,我未必能护得你周全,你真的想好了?”不知为何,冒顿今日分外唠叨,竟然是问了又问。
“我不用你护我,我自有办法让自己不给你添麻烦!”休屠信誓旦旦。
二锅头更是露出了鄙夷的神色,“我们不用你帮也能到得了月氏国,或许啊,到了那里能过得比你更好!”
休屠拉了二锅头一下,二锅头才不甘心地闭上嘴,脸上神情依旧有些忿忿。
冒顿也定下心来,做了决定,“不要休息了,我们连夜赶路。”
休屠略一惊愣,就想明白了其中道理,冒顿是怕头曼派人来追,就算她执意不回去,也总归不太好,毕竟阿妈还留在单于庭。
正想到这里,冒顿已伸出手来,“我们共乘一匹马吧。”
休屠笑了,冒顿是怕她受不住,想让她在他的怀里睡一觉,这样温柔的冒顿,她已久未见到,不由一阵感慨。
“不用,我早有准备,连夜赶路也是不碍的。”二锅头有些不知趣的阻止,让冒顿的眉心紧皱,休屠看到他这个样子反倒笑得更欢。
休屠还是上了冒顿的马,依偎在冒顿的身前,那熟悉又些陌生的气息再度将她包裹时,她忽然觉得,有了这样的依靠和亲密,这冷得能冻死人的冬夜,也温暖了起来。
向前走了没多远,荒野中蓦地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帐篷群,另有十几辆马车,和三十来个魁梧汉子,冒顿不由得眯起了双眼。
半梦半醒的休屠,感到冒顿的身体一下子僵硬了起来,立即转醒了过来。而二锅头早已一马当先地跑了过去。冒顿的手下没来得及阻拦。
二锅头很快带马回来,跑到休屠跟前说,“我们安排的接应到了,现在怎么办?”脸上现出得意之色。
休屠抬头看看冒顿,“我们还要继续赶路吗?”
冒顿点点头。
二锅头很是不满,“就是单于追上我们,我们就不回去,还能怎样?休屠巫女,你何必事事都要听他的。”
休屠微笑不语,二锅头嘴里兀自夹枪带棒地叨咕着,但还是招呼那些人拔营,缀在队伍后面。
冒顿只带了十个护卫,各个都是一人双骑,带的东西也不多,现在加上这些人和东西,队伍就扩大了好几倍。
冒顿觉着不妥,想和休屠商量一下,看着怀里的休屠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就改口说,“你去后面的马车上吧,可以睡的舒服些。”
休屠摇摇头,“你这里是最舒服的地方。”
冒顿揽着休屠的手臂,不由得又紧了一些。
天光大亮时,他们到了月氏国境内,虽然仍是荒郊野外,大家的心头却都松懈下来,解鞍下马,安营休息。
休屠一觉醒来,天色已经又黑了,一大堆篝火旁,有壮年汉子们的朗朗笑声,酒香肉香随风飘散,闻得休屠饥肠辘辘,三步两脚便奔了过去。
二锅头先塞给休屠一碗热热的奶茶,看她喝了,才装了肉粥给她吃。
冒顿在一旁看着休屠狼吞虎咽的样子,脸上的表情柔和起来,拿了帕子,帮她拭去嘴角的一点米汁。
休屠一连吃了三大碗,才满足地躺倒在冒顿的腿上,看着不远处欢声笑语中的人们,觉得分外安适,做人质又能怎么样,前途艰险又如何,只要和冒顿在一起,她什么都不怕。
“你这个女奴很能干啊。”等了一会儿,冒顿轻轻地说。
“是啊,而且她对我是一心一意的。”对于二锅头,休屠不仅是满意,还很信赖。
“一心一意吗,”冒顿一字一句地重复着休屠的话,并没再说什么,而是转过话头说,“如果是去做人质的话,我们带的人实在太多了。”
“我原来想,进月氏皇城时,将我带的这些人送到宅子里去,你知道我在月氏国是买了宅子的,以前来这里贸易,时常要住的。”这些,休屠也早就打算好了。
冒顿不语。
休屠赶紧说,“我当然要听你的,如果你觉得这样不妥当,都按你的安排办。”
“我们的身份已不同以往,这样做,是瞒不过月氏国的探子的,与其开始就让他们对我们起了防备之心,还不如直接把姿态放低些,这样也许我们以后还能有机会。”冒顿缓缓道,“不过,就要委屈你了。”
休屠用头在冒顿的腿上蹭蹭,撒娇道,“要是觉得委屈我了,你就对我好点儿呗。”
冒顿一直没出声儿,休屠好奇地抬头看时,发现冒顿把脸朝向一旁不知在想些什么,暗影里看不清表情。
休屠索性坐直了身体细细地看,这才看到,冒顿黝黑粗糙的脸上竟然有羞赧的红晕,和他刚毅肃正的神情十分不和谐。
“我学不来昆脱,我不太会……”沉默良久,冒顿才讷讷地说出这话,算是给休屠的回答,也不知休屠会不会怪他,转眼之际,正对上一双玲珑带笑的大眼睛,满是戏谑地盯着他,一张本是微红的脸,霎时就涨成了通红,以往的萧杀面容竟然一丝也无了。
“哈哈哈……”看着冒顿从刚强勇烈的沉稳汉子一下子变成了羞涩腼腆的小儿郎,休屠再也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中间的十几年时光仿佛就在这笑声中溜走,他们两人又回到了纯洁无忧的最初。
休屠肆意的笑声,引来了所有人的注目,冒顿再也受不了这么多满含深意的打趣目光,起身便走。
休屠也不拦他,依旧坐在原地,开口唱道:
“给我一片蓝天,一轮初升的太阳,给我一片绿草绵延向远方。给我一只雄鹰,一个威武的汉子,给我一个套马杆,攥在他手上。给我一片白云,一朵洁白的想象,给我一阵清风吹开百花香。给我一次邂逅在青青的牧场,给我一个眼神,热辣滚烫。……”(乌兰托娅《套马杆》)
又是这首歌,冒顿的手不由自主地抚上腰间,那个小小的配饰,已被他贴身收藏,并不在腰带上,可他觉得,那种不可摆脱的牵绊力量,从未离开过他。
十九岁时,为了让他得到头曼的信任,成为南征的主帅,得到锻炼,九岁的休屠第一次请神,结果,差点儿回了上界,再不能回来。
冒顿依然记得那几日几夜中自己的无助和凄凉,从那以后,他拼尽全力奋勇征战,想得到头曼的信任,想为了心爱的女子,打造一片草场蓝天,让她自由地歌唱,尽情的依靠。
他不止一次地下定决心,让自己变强变强再变强,即使不能给她什么,也不能让她再为了自己而付出那么多。
可命运竟然如此弄人,无论他怎样努力,头曼还是和他渐行渐远,说不清的阻碍和折磨在他们的周围虎视眈眈,她一次次地为了他而承受难言的痛苦,看着她的亲人一个个离去……
他懂得她的好,也更能感受到她的痛,他掩盖起自己的所有哀伤,只为了让她好受一点儿,他远离她的深情,只为了,让她能不再因他而受伤害,可做了这些,他换来的只是更多的左右为难。
想起临行前休屠又一次因他而请神,冒顿无力地闭上了眼睛,他真想说,小图别这么对我,我无法承受你这样毫无保留的付出,你知不知道,那种锥心刺骨的离别的痛,你也许受得了,我却无法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