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前世今生（4）
第131章前世今生（4）休屠不能说，她只是太想做一只鸵鸟，生活在某种幻景中，这样对别人太不公平了，她有什么权力，要求别人自始至终地保护她的世界，让她只看到，她愿意看到的？
“我只是还不习惯，以后我会习惯的。”休屠又想起冒顿总是沉默的样子，不，她不能让昆脱也变成这样，如果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变得那么遥远，即使是出于好心，为了保护她，她也会觉得孤独。
“我很愿意听你说这些，如果可以的话，我以后还希望你能告诉我。”休屠抬起脸来，直视昆脱的眼睛，真诚无比地说。
“好，我会的。”昆脱点头答应。
一时之间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凝重，耳边只有呼啸的寒风刮过。
休屠看看昆脱敞开着的外袍，走过去，仔细地为他整理起来，“你来找我，就是因为我没去单于那里闹，你没机会开口换回冒顿吗？”
昆脱摇摇头，刚要开口否定，又想到了什么，再说出来的话，就变成了这样，“如果是这样的话，你愿意帮我吗？”
“不愿意。”休屠想也没想就回答，“不管你们谁去当人质，我都不愿意。”
“那要是非得在我们两个之间选一个呢？”昆脱有些执拗地问。
“如果人质可以由我们选啊，”休屠语气平淡，神态自然地说，“我当然会说，还是由我去比较好啊！”其实，休屠恶狠狠地想，让头曼去，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小休……”昆脱又一次把休屠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休屠在心底叹了口气，为什么自己说要替昆脱做人质，昆脱就感动到落泪，冒顿说要护他平安，昆脱就打死也不信呢？这兄弟俩的心结到底有多深，又是什么时候结下的呢？
休屠再次为昆脱拭去点点泪痕，嘴里嗔怪道，“你今天怎么这么爱哭，对了，你还没告诉我，刚才你为什么会哭。”
昆脱脸上一片羞赧之色，“你没去找我责怪我，我还以为……”他看到休屠正定定地看着他，就伸手将休屠重新按到了怀里，才说，“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休屠觉得好气又好笑，“什么叫我不要你？！”
“就是，就是再也不搭理我了呗。”昆脱幽幽地说。
休屠挣脱了昆脱的手，抬头看他，“昆脱，你总让我相信你，可你相信过我吗？我再告诉你一次，我不会不要你的。”
“真的吗？”昆脱看着休屠认真的脸，不是他不愿意相信，而是他不敢相信，他忘不了，同样是在那棵他们喜欢的树下，前一刻，休屠还在说，只要是他送给小休的东西，小休都会喜欢，后一刻，那朵被他插在休屠鬓间的小花，就被冒顿的马蹄踏成了烂泥。
头一天晚上，他还休屠的怀抱里安睡，后一个晚上，他就要给赶来的冒顿腾出地方儿，一个人孤零零地睡在陌生的大帐篷里。
只有在冒顿不需要休屠的时候，休屠才会找时间陪他，自从他出生起，他时时刻刻生活在冒顿的阴影下，无论是休屠还是军功，无论是单于位还是去做人质，只有冒顿主宰一切的份儿，从没有他做决定的机会。
不止一次，他以为他成功了，冒顿和休屠吵了再吵，可是只要冒顿的一声召唤，他所有费尽心机的日夜陪伴和百般体贴都会在休屠的心里化为乌有。
他努力学习，习武布阵，拼了命地去厮杀，可又能怎么样呢？他一次又一次地被冒顿救下，宣告着他的无能。
有时候他宁愿死在阵前，也不愿被冒顿救。如果他死了，休屠可能会怀念他一辈子，可冒顿救了他，他就得听休屠一遍遍地唠叨冒顿对他的恩情，然后眼看着冒顿因为他的关系，和休屠更加亲密，却不能有所表示，怕的是，休屠会怪他不懂事，因此疏远他。那种滋味，比死还要难受上百倍。
“如果我做了伤害冒顿的事儿，你也不会不要我吗？”昆脱继续问，双手不自觉地因紧张而紧握成拳。
“昆脱……”休屠一张口，昆脱就知道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兄弟之间的情谊啦，他不应该伤害冒顿啦，如果他们兄弟中有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她都会和难过啦……
昆脱再次嘲笑自己，为何每到面对这个问题时，他就会变得如此愚蠢？对一个明明心中早有定论的答案，却一问再问，自找无趣！
“小休，”昆脱打断休屠的话，“我们回去吧，外边很冷，待了这么久，我怕你会受寒。”
“嗯，那你不气了？也不伤心了？”休屠整理着昆脱的衣裳，笑笑地问。
昆脱摇摇头，“不气了，也不会伤心了。”因为这些都没有用。
“那你还会不会象前阵子那样，不理我，做事儿也不和我商量？”休屠再问。
“不会了。”因为这些也没有用，休屠真的就没来找过他，想起这些，昆脱再次感到伤心。
好像知道昆脱在想些什么，休屠淡淡地解释，“你不是小孩子了，我希望你明白，如果你想和我在一起，就要学会怎么接受冒顿，和他好好相处，你这么闹下去，只会让我为难，你自己也不好过吧。”我永远不会离开阿不的，休屠还想这么说，可她觉得，即使不说，昆脱也能明白。
昆脱当然懂得，休屠这样的解释，与其说是劝告，莫不如说是提醒。
新年晚上的家宴上，头曼居然当着众人的面儿，催问起冒顿的启程日期，对冒顿的离开他简直比月氏国王还急。别说是冒顿，所有人都有些寒心。
休屠不能再等了，她拦住了冒顿，“等下我会在我的寝帐中请神，你一定要来。”然后不等冒顿有所反应，就迅速地跑开了。
满腹狐疑的昆脱，看着休屠和冒顿两人奇怪的举止，直觉有事要发生。他随后赶到休屠的寝帐时，却被护卫拦了下来，“休屠巫女吩咐，今夜任何人都不能进她的帐篷，二殿下请回去吧！”
这种情况，昆脱还是第一次遇到，他更加不安。
思来想去，无计可施，昆脱跑去找月格尔。
已经睡下的月格尔对被昆脱叫起，没有任何不快，照着昆脱的要求，细细地感受起休屠来，只是一瞬，她就直跳起来，拉着昆脱，向着休屠的寝帐跑去。
看着昆脱迟缓地离去，冒顿心里很着急，他不知现在冲进休屠的寝帐阻止休屠请神还来不来得及，偏又不敢做声。休屠巫女私下请神，是置自身安危于不顾，被人知道的话，会引起多大的波澜，想必谁都知道。现在看昆脱的样子，休屠并没告诉他，自己自然也不能多事。
和昆脱不同，冒顿进休屠的寝帐，一路畅通，看来是休屠早就安排好了的，这反而更让冒顿担心，他几乎是冲进门去的。
阔大的穹庐中，寂然无声，只有两盏小小的铜油灯在角落亮着，休屠穿戴整齐地盘坐在矮几之前，双目微闭。
这还是冒顿第一次看到休屠穿上巫女祈神服的样子，心底不由一抽，她是什么时候做的这种衣服？看来是早有准备。
暗红的厚锦长袍上，绣了细致的金色图案，一圈圈儿的云纹，在袖口和领口上泛着流动的光，胸前和下襟上崭新的铜饰闪闪发亮，无风微动，响着几不可闻的悉索之声。
冒顿缓步向前，休屠的样子让他无法判断出，请神是已经结束了，还是尚未开始，或是正在进行，他心跳如鼓，满怀的急切已变成无比的担忧，她这是怎么了，会不会在下一刻，她就要象上次请神那样，无知无觉地倒下，再也不回来了？
“小图……”冒顿颤声地叫着。
回答他的是一阵低低的吟唱。
就算是刚才请神还没开始，那么现在就是真的正在进行了，冒顿的阻止还是来不及了，想来休屠是算定了这一点。
冒顿的懊恼并没存在多久，整个人就被一种温柔的伤感所包裹，沉沦于那种特别的吟唱之中，一向机警的他，都没发觉，有两道身影，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