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仙鹤决明之计
第73章仙鹤决明之计
且说连翘和忍冬甫一走出菡萏苑,就被挡在院门口的干姜拦住了。“二位姐姐,主子相召。”
连翘和忍冬吃了一惊,相识对望,都摸不准主子这是何意。
莫非是要敲打她们服侍小郎君不用心?
疑惑归疑惑,二人还是规矩地福身称是,垂首跟在干姜身后,转过游廊,来到了甘棠居附近的一座水榭。
水榭旁挖了一道宽阔的水渠,人工雕凿除了一片湖泊。人行走在木质的长堤上“嘎吱”作响,四面水雾迷蒙,烟波缭绕,有如仙境。
连翘、忍冬抵达水榭时,杜昭白正侧坐在湖畔的长凳上垂着眼睫赏鱼,眼底映着一片潋滟湖光,手边搁着一个装满了鱼食的小匣子。
“主子,人带到了。”
打头的干姜微微一躬身,退到了一边,双手抱胸,嘿嘿笑着看着两位婢女,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嗯。”
“连翘见过主子。”
“忍冬见过主子,主子万福。”
二人齐齐福身见礼,两手交叠在腰侧,曲膝弯到一半,垂首敛眉,略一掐腰,要等着主子发话才敢起身。
哪知只听杜昭白淡淡应了干姜一声之后,就再无声息了。
二人左等右等不见免礼,总维持着这样的姿态,腰都快断了,实在忍不住,偷偷抬起眼皮看去,杜昭白依旧侧坐在长凳上,姿势半分未变,只那一双素白漂亮的手捻起一小把鱼食,朝着湖面轻轻一扬,便有无数红红黄黄的鲤鱼围拢过来,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分明是无聊至极的一件事,杜昭白做起来庄重肃穆,从容斯文,似乎颇为乐在其中。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湖底游鱼,像是全然忘记了自个有事想要召见两位婢女。
忍冬是个坚韧隐忍的,但连翘却不太沉不住气,求救的视线频频投向一旁观望的干姜,干姜只笑着看戏,一句说情警醒的话都不愿意提起。
就这么过去几乎有一炷香的工夫,杜昭白始终默不作声,老僧入定一般围湖而坐,连翘禁不住偷偷扭了好几下腰,时不时转换一下身体的重心,作为着力点的一条小腿几乎麻木了。
正当她忍不住想偷偷起身歇口气时,杜昭白终于开口了。
“起来吧。”
连翘松了口气,一点一点地站直了身子,只怕自己一时失仪栽倒下去。
也就是这时,从脚边的湖水里发出了一道急促而尖锐的水浪声,连翘和忍冬还来不及掉头去看,只觉得小腿上一紧又一凉,有什么东西缠上了她们的脚踝。
待她们垂头看去,吓得花容失色,竟不知该跺脚甩掉颤在脚腕上的东西好还是该傻站着不动的好。
那是两条粗如婴儿手臂的黑色水蛇!
蜷曲着滑腻的身躯,跟麻绳一样盘在她们脚腕上,张着血盆大口,二人可以清晰地看到锋利尖锐的牙床,不禁浑身发毛。
她们眼睁睁看着水蛇吞吐着赤红色的信子,那分叉的舌尖教忍冬一阵恶心,忍不住一手抓着胸口干呕起来。
“捕蛇世家也会怕区区两条无毒的水蛇么?”
杜昭白声音平静无波,像是对于两条水蛇的出现丝毫不觉意外,甚至连眼睫也没有多眨动一下。
连翘猛地抬头,面色苍白地望着他。
他却不看婢女,始终垂着眼皮,对她们的死活漠不关心。
“方才你们穿行而过的草叶上事先浇了仙鹤草捣成的汁,我想你们应当知道那是什么。”
连翘心里头一凉,满脸惊骇,下意识地望了望忍冬,忍冬依旧在捧心干呕,额头上起了细细一层暴汗。
“婢子、婢子……”
她脑子里转过了无数个念头,眼见那两条水蛇开始顺着腿脚缓缓盘旋往上,吓得浑身发抖,惨无人色。
干姜往边上避了避,笑嘻嘻地说着风凉话:“唔,听说蛇这种东西,可是见洞就钻的哦。”
见洞就钻!
连翘两眼一黑,差点晕了过去。
这可怕的念头缠住了她,让她喘不过气来,几乎是本能地解开了腰上垂挂的香囊,胡乱地扯开了一个口子,哗哗三两下把里头的东西倒了出去。
伴随着一股浓郁的香味,一朵朵黄色的半干不新的花落蛮了二人的裙摆和鞋履。
水蛇闻之猛颤,蠕动着爬下了腿脚,不消多时便回了湖中。
“野决明,又名蛇灭门、驱蛇草。仙鹤草,可吸引蛇前来纠缠。”干姜笑嘻嘻地说着,“主子,小人说的可对?”
此情此景,两人若还是不明白,那就枉在世间活一场了。
她们又神色复杂地对视了一眼,忍冬依旧有些心绪难平,面上却闪过狠绝之色,两腿一曲,重重磕在木板上。
“主子,此事与连翘妹妹无关,全是婢子一人做下的。”
杜昭白面无表情,那干姜倒先笑了起来。
“据我所知,忍冬姐姐是家生子,祖上三辈老实本分。而连翘姐姐家里是捕蛇世家……若说谋害主母一事没有她参与,你觉得谁会信呢?”
“不!”连翘也赶紧跪下,把头磕得砰砰响,“这都是婢子一个人的过错,和忍冬姐姐没有关系,她只是……她只是心地善良,事后无意中得知了,不忍见婢子受罚,便隐而不发,更多次劝诫婢子与人为善……”
“为什么?”杜昭白忽而问道。
连翘愣了一下,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那无忧小筑的朱氏,狂放妖淫,伤了主子的心,也伤了两位小郎君的心。一招苦肉计,眼见就要重得主子宠爱。婢子就是……婢子就是气不过!朱氏何德何能?不过是个人尽可夫的妖妇!若是以后小郎君年岁大了,得知自己有这样丢人现眼的一位生母,又当以何颜面活于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