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藏地嘉绒上》（7）
第二节拜谒神山
1.石笋沟：世间形成与史前神话再现
九日中午，石甲尔布率领六千余人向东突围，朝小水前进。看到太平军放弃营地，突围东去，清军都司谢国泰，王甲尔布等才敢发动追击。太平军十日晚到达利济堡，在这两天中，清军与甲尔布士兵只敢遥遥尾追，不敢逼近。将士们无限悲愤，他们都很明白，敌人是不足畏的，这次进军失败，主要是败于洪水，败于饥饿，而非败于敌人。到达利济堡时，发现拦在面前的老鸦漩也在涨水，一片汪洋。他们几天来鼓足勇气，舍命突围，是由于还有脱险希望，这时前无去路，后有追兵，树皮草根，食物俱尽，已经到了绝境，人人悲愤填膺，热泪长流。大家不愿意束手就擒，决定次晨与追兵决一死战，即使全军战死也在所不惜，计议已定，石甲尔布怀着满腔悲愤与家人诀别。他的夫人马氏在紫打地突围前已服毒自尽，另几位夫人吴氏、潘氏、胡氏，为了消除他的后顾之忧，不在战败后被俘受辱，也抱着两位幼子携手投河，还有一位夫人刘氏带着石达开的儿子石定基，由两名侍卫保护，于深夜攀山逃出险境，打算去寻找李福猷，以后再兴兵报仇雪恨。将士们患病受伤难以力战的，不愿被俘受辱，也相继投河自尽。
既已下定必死决心，曾仕和就向石甲尔布提出一个诈降的建议。他说，由利济堡南十里可到凉桥，过桥就是洗马姑场，听说那里颇有存粮。我们可以拔队先行，向那里的清兵投降，伺机抢占洗马姑，如果成功，就能转危为安，重振军威，如果失败，也不过一死而已。突围的希望此时极为渺茫，即使诈降，敌人难道就会轻易上当？但事已至此，与其待死，不如一试。石达开是个爱兵如子，义重如山的人。他觉得将士们面临这不幸的结局，全是主帅的罪过，无论如何也要设法保全部下的生命，哪怕以死去换取也在所不惜，于是接受了这一建议。十一日，即下令全军南行。
清军一方，自从太平军紫打地被困，就不断商量诱降的办法。不过他们的高级官员和下层军官又有不同想法，四川总督骆秉章、布政使刘蓉等老奸巨猾，非常世故，他们知道石甲尔布不可能投降，只能以诈降为手段，达到诱擒而加以杀害的目的。下级军官如参将杨应刚、都司王松林等人都很佩服石甲尔布的文才武略，很想争取他真正投降过去，既立了大功，又能交上这样一位了不起的朋友，因此在招降中很卖力。
十一日，太平军还没有派人去联系清军，杨应刚、王松林已经亲自前来招降了。当时双方是以平等的身份进行停战谈判。杨应刚、王松林知道石甲尔布是个硬汉子，以荣华富贵来打动他是不行的，也知道他一向爱护部下，所以劝他为了保存部下的生命而牺牲一切，石甲尔布慨然答应，双方谈判的结果是，休战后清廷不再对太平军将士追究罪责，一律遣散归田。石甲尔布愿意自己一身承担一切责任，只要部下能够保全性命，自己粉身碎骨在所不辞。一切具体办法，由石甲尔布自己到洗马姑军营和周岐源当面商定。谈定后，太平军全军进驻洗马姑。
这次谈判中，双方各有各的想法，杨应刚、王松林认为，只要谈判成功，就算立了大功，至于对石甲尔布本人如何处理，那是上级的事。他们相信只要石甲尔布肯做官，朝廷是会加以重用的。石甲尔布和曾仕和认为，只要太平军将士能够暂时脱离险境，就有伺机袭击东山再起的希望。诈降成功，可以重振军威，诈降即或失败，只要部下能够保全性命，石甲尔布也甘心粉身碎骨。不管成功或失败，他自己都随时准备牺牲。
当晚到达洗马姑，经过反复谈判，商定对石甲尔布部下六千人先遣散四千，暂留精锐两千，不缴兵器，移驻大树堡，等骆秉章回文再作处理。杨应刚等人则在洗马姑设宴招待太平军将士，让大家安心。
预定的四千人遣散完毕，十三日一早，留下的两千人重新编队，不愿意遣散回家，死活都要追随石甲尔布，他们仍由石甲尔布部下周宰辅指挥，作为前队先行，向大树堡进发。
唐友耕在大渡河北岸隔岸观火，等招降成功，就迫不及待地跑过来抢功，把石甲尔布和其子石定忠，部将曾仕和、黄再忠、韦普成从杨应刚手里抢到了自己手中。
这不仅打破了杨应刚亲到成都报头功的美梦，也使石甲尔布与部下脱节，诈降计划落空。
石甲尔布等人被带离后，雅州知府蔡步钟按照唐友耕的布置，增派军队到大树堡，与原先驻扎的都司唐大有，参将张福胜，都司庆吉会合，等到半夜从四处放火，想把太平军烧死。太平军将士从梦中惊醒，奋起反击，大都被火枪击中，只有少数人夺路杀出，流落民间。
十八日，唐友耕率领清军数百名，押解石甲尔布等五人前往成都。石甲尔布携子乘轿，曾、韦、黄三人乘马，仍一色天朝衣冠，气宇轩昂，乃至沿途士民争相瞻仰翼王风采。二十五日到达成都，二十七日，骆秉章在四川总督府大堂上进行会审，当时署内署外，刀枪林立，堂上堂下，警卫森严。堂上坐的是四川总督骆秉章，成都将军崇实与省司道一级的大员，堂下兵丁人人弓上弦，刀出鞘，一片杀气腾腾。大家都知道要审讯的是威名赫赫的石甲尔布，当犯人带到时，许多差役大声吆喝，想给自己壮胆。石甲尔布缓步登堂，曾仕和，黄再忠，韦普成三人随侍左右。他们穿的仍然是天国衣冠，身着太平天国黄缎龙袍，脚踩黄缎靴，头戴黄风帽，石甲尔布的风帽上更绣有五条金龙。他们从容自若地穿过刀枪箭林。石甲尔布立定之后，向全堂扫视一周，全堂鸦雀无声。堂前放着四个拜垫，那些差役是想让他们下跪受审，石甲尔布等人却在上面盘膝而坐，差役们面面相觑，左右无一人敢喝其下跪。
清制满人担任的成都将军位在总督之上，故骆秉章让崇实先问，但崇实却大不起声来，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在石甲尔布昂头怒目的反驳下，崇实更气短语塞，狼狈不堪，被驳得说不出话来。骆秉章只好亲自出马为他解围，但石甲尔布枭桀之气溢于言表，而词句不亢不卑，不作摇尾乞怜语。他在答话中痛斥清廷无道，大讲革命主张，救国道理，理直气壮，义正词严，不仅两旁差役兵丁听得发呆，连堂上一些官员都为之动容。骆秉章难以下台，只好宣布行刑，石甲尔布起身从容就绑。赴刑场时，石甲尔布仍从容缓步，部将曾仕和，黄再忠在其左右，韦普成跟随在后。
当时天色昏暗，密云不雨，成都百姓到刑场围观的达数万人，大家都想看看翼王风采。敌人公开行刑，是想杀一儆百，起慑服作用，想不到他们泰然自若，侃侃而谈，不仅许多百姓深深感动，连监刑的官员也都叹服。凌迟酷刑开始后，刽子手持刀碎割曾仕和，曾仕和不胜其苦，惨呼，被石甲尔布厉声喝止。临刑之际，他神色怡然，被割一百多刀，至死默然无声，观者无不动容，叹为奇男子。
石甲尔布的凛然正气和坚强意志使清军官兵感到震惊，他生前用兵神出鬼没，死后仍令敌人提心吊胆，甚至在他死后数十年中，都不断有人打着他的旗号，从事反清活动和革命运动。
“石甲尔布不愧人中豪杰，打仗智勇双全，为人忠义公正，临死凛然不屈，实为我们学习的榜样。真可惜天不佑人，一代枭雄竟命丧嘉莫欧曲，可悲可叹！”众人听了德嘎姆卡布绒讲述，纷纷敬佩石甲尔布为人，痛惜他英雄路短。
“石甲尔布和‘太平天国’的几个甲尔布为什么要起义？起义为什么打下了加劳的半壁江山？其原因，跟吐蕃历史上的‘邦金洛’起义，跟康巴藏区‘布鲁曼’起义非常近似。鸦片战争后，清杰考将大笔军费和巨额赔款，全部转嫁给劳动人民，增加赋税，横征暴敛，导致阶级矛盾激化。同时，地主阶级加紧对农民盘剥，土地兼并更为严重，捐税年年增加，农民不堪重负。加之这一时期，加劳许多地区水灾、旱灾、蝗灾连年不断，广大农民家破人亡，陷入绝境，社会动荡更为激烈。这时，太平天国响应农民诉求，提出有田同耕，有饭同食，有衣同穿，有钱同使，无处不均匀，无人不饱暖的理想社会，受到广大农民的广泛响应，起义队伍建立了都城，十七年间转战十八个省，沉重打击了清甲尔布的统治。
“其实，当时加劳‘太平天国’起义和我们藏地康巴、嘉绒的起义和斗争都是相互影响，相互呼应的。清乾隆甲尔布时期，在我们嘉绒地区爆发了影响巨大的曲青绕丹甲尔布和赞拉甲尔布，与清乾隆甲尔布之间的战争。清乾隆甲尔布征调十余省近十三万兵力，打了不下数百仗，死大学士讷亲、温福，杀总督张广泗、阿尔泰，损失三十余员大将，清军将士阵亡近一万五千人，消耗军费八千余万两。而曲青绕丹甲尔布和赞拉甲尔布土地不过五百里，人口不满三万，却两次与当时处于全盛时期的清杰考较量，从乾隆十二年到四十一年，前后断断续续三十年，几乎经历了乾隆甲尔布的黄金时期，是他在位时发动的十次战争之一，也就是他所谓的‘十全武功’中历时最长、耗资最巨、运用兵力最多、损失最为惨重的一次战争，我们把这次战争称作‘乾隆甲尔布打大小金川’。‘乾隆甲尔布打大小金川’对当时和以后的清杰考影响巨大，激发了加劳各族人民对清杰考的反抗斗争。之后，加劳就爆发了声势浩大的‘太平天国’起义，清甲尔布在全力打击‘太平天国’起义，无暇顾及藏区的时候，康巴藏区爆发了‘布鲁曼’起义，‘布鲁曼’起义得以取得巨大胜利。最后，清甲尔布在镇压了‘太平天国’起义之后，也镇压了‘布鲁曼’起义，两次起义最终失败。
“我们现在的处境跟‘太平天国’起义比较，起义的原因完全相似。我们也是被形形色色的租税压得喘不过气来，我们也被白利拉姆他们的横征暴敛逼得家破人亡，我们也是遭受了百年不遇的旱灾，百姓、娃子和下人们都陷入了绝境。我们起义的目的，也是希望人人平等，没有剥削，没有奴役；也希望有田可耕种，有饭可饱食，有衣可暖身，建立无处不均匀，无人不饱暖的理想社会。
“这几日我给大家讲了‘邦金洛’‘布鲁曼’和‘太平天国’起义，这几次起义都跟我们现在的处境非常相通，对我们的起义，学习和借鉴的意义非常大，从中我们也可以吸取非常多的经验和教训。敌人是不允许我们讲这几次起义的，敌人更不允许我们模仿他们造反，这正是他们最害怕的。因此，大家回去后，要把这几次起义讲给家人听，讲给邻居听，讲给我们所有巴拉斯底的百姓、娃子和下人听。我们要让巴拉斯底的所有百姓、娃子和下人知道，历史上曾经有这样几次起义，他们推翻了甲尔布压迫，他们打开了粮仓监狱，他们分到了财产和土地；要让巴拉斯底的所有百姓、娃子和下人知道，我们现在也处于最危急的时刻，我们也可以奋起反抗，我们也可以取得胜利，我们也可以在巴拉斯底推翻白利拉姆的统治，打开他们的粮仓监狱，分到我们应得的财产和土地。”
众人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一个个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答应着德嘎姆卡布绒的安排，还说了许多他们必胜的坚定话语。
正当德嘎姆卡布绒他们的反抗计划有序推进之时，他接到了管家拉斯白崩金安排的一个任务：近日出发，护送小少爷多灯旺青到墨尔多神山朝拜，并围绕墨尔多神山转大经。
“因为今年巴拉斯底遭遇百年不遇的旱灾，白利拉姆同意小少爷多灯旺青前往墨尔多神山朝拜，还要去转大经，借此祈祷神山保佑他们福禄长驻，政权永固，国泰民安。管家安排我护送小少爷，这一去又要耽误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我们的反抗计划，不能因为我走了而放下，我们既然下了反抗的决心，就要坚定地走下去，哪怕前面是刀山或是火海。我走后，在不被白利拉姆的狗腿子察觉的前提下，你们要做三件事情：第一，要向全巴拉斯底的百姓、娃子和下人讲述之前我给大家讲的三个起义，让大家知晓，只有反抗才能摆脱被白利拉姆任意压迫折磨的命运，统一大家的反抗思想，一旦我们的条件成熟，就可一呼百应。第二，我们现在的人手太少，包括没有能够参加我们聚会的向巴，他在反对白利拉姆的立场上是没有问题的，我敢向大家作保证。目前只有我们十个人，还远远不能担负反抗白利拉姆的重任。我们起码还要发展二十至三十人，作为骨干，作为反抗的领导核心。我们发展领导核心的标准是首先人要正直、忠诚、可靠，其次要有一定的组织、指挥和领导能力。第三，我们跟武装实力雄厚的白利拉姆抗争，我们除了要有人，还要有武器。所以，大家要思考，我们反抗的武器从哪里来，怎样才能获得反抗的武器，这也是反抗能否取得成功的关键，我们到时候发起千人的起义，不可能个个赤手空拳，这样无异于白白送死。因此，寻找和获得反抗的武器，是我们反抗计划中十分重要的工作。这件工作没做好，我们无法发起反抗和起义。”
“大哥放心，你交给我们的这三项任务，我们一定一件一件地去完成好，你只管放心地去。”阿尔滚安帕说。
“大家发展我们的领导核心成员要慎重，一定要坚持宁缺毋滥的原则，不能因为凑人数，而把一些品德不好，意志不稳定的人纳入我们的领导核心，如果有一个这样的人混进我们的队伍，我们的计划说不定哪天就会败坏在他的手里。我们的领导核心成员，一定要像我们现在的十人一样，有难同当，意志坚定，肝胆相照，视死如归。决不能做出叛变弟兄，叛变反抗计划，叛变巴拉斯底百姓、娃子和下人的事，如果有这样的人出现，无论是现在我们的十个人，还是今后的更多人，我都会毫不留情，坚决把他从我们的队伍中除掉。”
“大哥放心，我甲业常古绝对不会做出对不起弟兄，对不起反抗大事，对不起我们巴拉斯底百姓、娃子和下人们的事。如果我有这种事发生，甘愿接受大哥任何处罚。同时，我也不答应我们现在的生死弟兄，我们今后的更多弟兄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如果有这样的人，我甲业常古第一个不答应，我也会坚决地把他从我们的队伍中除掉。”
“大哥放心，我们不会做出对不起弟兄，对不起反抗大事，对不起巴拉斯底百姓、娃子和下人们的事来，我们一切听从您的指挥，一切听从您的安排，我们弟兄一场，为了反抗计划，赴汤蹈火，视死如归，在所不惜。”众人齐声附和。
“德嘎姆卡布绒兄弟此行一月，我们一定要按照他的三个安排，一件一件去做好，决不能让他担心。我们都是隆斯库和琼日寨子的人，讲述三个起义故事的事情，除了比较便利地讲给我们这两个寨子的人听外，我们还要通过走亲访友等时机，讲给其他河东、河西十四个寨子的人听，下来我们还要具体分配任务，哪个人负责哪个寨子，必须不留空隙。发展领导核心成员的事情，一定要像德嘎姆卡布绒所说，要非常慎重，要把那些苦大仇深，受到过白利拉姆他们的残酷迫害，决心跟他们势不两立，能够坚定不移地跟我们走的人，发现和发动到我们的队伍中来，充实我们的领导核心集体。寻找和获得反抗武器的事情，到现在我们还毫无头绪，一筹莫展，但是只要我们努力去做，就没有我们做不到的事情，大家说是不是？”
“仙则阿卡阿哥说得好，只要我们一件一件努力去做，就没有我们做不到的事情！”大家齐声附和。
德嘎姆卡布绒与小少爷多灯旺青一行近三十人，有荷枪实弹的官寨护卫队士兵十人，有负责一路上生活物资和烧火做饭的娃子十人，有负责驮运小少爷多灯旺青法器、书籍的贴身仆役五人。
三十来骑马，出巴拉斯底，经巴旺甲尔布、章谷东本辖地，逆小金川而上。
到卓笼甲本地界，德嘎姆卡布绒建议小少爷多灯旺青，到位于里然龙寨子的岭钦寺，瞻仰该寺珍藏的古唐卡。
之前德嘎姆卡布绒曾多次随父亲，陪同绒布甲尔布，以及后来他又陪大少爷丹增汪青朝拜墨尔多神山，并围绕神山转大经。
由于小少爷是成年后第一次到墨尔多神山朝拜，并围绕神山转大经，加上按甲尔布规定，大少爷继承甲尔布权力，小少爷则出家修行，因此，一路上，德嘎姆卡布绒作为小少爷的藏文和苯布教导师，他引导小少爷逢庙朝庙，遇神山拜神山，见圣迹瞻仰圣迹，并且详细讲解路途寺庙、圣山和圣迹的文化、历史和传说。小少爷也是从小潜心学习，一心修行苯布教义，对博学的导师德嘎姆卡布绒非常尊敬。
尤其是这次朝拜墨尔多神山，并围绕神山转大经，是他按照德嘎姆卡布绒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知行合一的教导，自己作出的决定，并要求他母亲安排德嘎姆卡布绒陪同，一来朝拜梦寐以求的神山墨尔多，二来可以在现实生活中跟导师学习。因此，一路上他对德嘎姆卡布绒也好，还是对护卫队的士兵和下人们，从不以少爷自居，同他们一道克服风餐露宿等种种困难，虚心向德嘎姆卡布绒求教各种学习和苯布教义上的疑难问题，受到德嘎姆卡布绒和所有随行人员的赞誉。
岭钦寺规模宏大，风景幽静，寺内珍藏有四幅保存完好，色彩艳丽，珍稀难得的唐卡画。一幅是《五世达赖肖像》，画布为黄缎，上方画五世达赖肖像，下方画吉祥天母护法神，正中书藏蒙两种文字，落款加盖“清世祖册封五世喇嘛金印”。另三幅是《千手观音》《手持金刚佛》和《六臂护法神》。四幅唐卡均为五世达赖卧室挂用之品，因悬挂时间较长，达赖请人另画，将原画送给他的卓笼籍管家谷龙堪布，谷龙堪布将画带回岭钦寺收藏。
出岭钦寺，再往前行，就到了墨尔多神山脚下的岳扎坝。清乾隆甲尔布打大小金川时，其将军岳钟琪曾在此地扎营驻军。
德嘎姆卡布绒带领小少爷多灯旺青和一行人，到大石包墨尔多庙，朝拜墨尔多山神。墨尔多庙为两楼一底三层建筑，底层为大殿，正中泥塑黑脸黑甲豹眼圆睁墨尔多神像，他跨骑膘肥体壮，油光闪亮的黑骡，头戴黑毡帽，身披黑毪子大氅，右手高擎战旗，左手持将妖魔卡巴洛绒两手绑缚的绳索，两员侍将一左一右，左面侍将牵黑骡缰绳，右面侍将手持大刀。墨尔多山神威猛骇人，凛然不可侵犯。
七月初十为墨尔多神山诞日，届时来自嘉绒、康巴、安多、卫藏等地，成千上万的信众蜂拥而至，墨尔多庙人头攒动，香烟缭绕，诵经之声，唢呐铜钹之声，蟒筒铃鼓之声，响彻山谷，不绝于耳；一路上煨桑的，抛散隆达的，悬挂经幡的，高声念诵经咒嘛呢的，打坐入定的，往墨尔多神山朝拜的信徒络绎不绝。
庙侧有一两层楼高的巨石耸立，传说为墨尔多山神坐骑所化，巨石上柏木葱茏，石顶有一煨桑塔，终年香烟缭绕。在塔前煨桑跪拜，则正对拔地擎天，雄壮巍峨，神圣庄严的墨尔多神山。
仰望墨尔多神山，深黛的山峦如烟凝笔染，簇拥着一座金色层叠累积的塔形主峰，巍然直插碧蓝的苍穹。山峦间有两道巨大的沟谷，由山顶一直延伸到山脚，群山怪石嶙峋，条条山脊如刃。细看各个山峦，如一座座猛厉的护法，环卫着中心的殊胜峰顶。
墨尔多神山是藏地的年神，苯教大神山，苯布圣地，伏藏四地之一，是我们嘉绒的中心，嘉绒十八甲尔布分布在它的周围。它的全名叫嘉莫墨尔多雍忠崩资，雍忠即苯布教符，象征坚不可摧和永恒常在，崩资是堆积的高峰之意。又有斯巴嘉尔莫墨尔多、严基嘎多、仁钦奔比、夏瓦日确杰布、西嘎雍绒等名称，每个名称都寓意深长。斯巴嘉尔莫墨尔多，斯巴为主宰之意，整个意思就是主宰嘉绒的墨尔多神山；严基嘎多，有凶神藏胜之地的意思，凶神即指“年神”；仁钦奔比，无论是神山的峰峦沟壑，还是阴山、阳山的长势，一眼望去都显得十分奇特，就像无数宝贝堆砌，故称其“宝垒山”；夏瓦日确杰布，象雄苯教大师郑巴朗卡父子在桑耶钦普岩洞初转八大经教法轮，并进行密宗修炼时，看到墨尔多地方白天有恶龙凶煞化为野鹿前来骚扰，夜间显出神鬼面目袭扰村寨，残害生灵，给此地的人们带来苦难和瘟疫，世居其间的人们近一半被它们吞噬，父子在禅定中看到这一切，瞬间化为龙、鹏、狮三身，登上一晶莹透明的白石岩顶，发出惊天动地的龙吟、鹏鸣、狮吼，恶龙凶煞心惊胆战，化为一只梅花鹿逃走，为此称此山为“夏瓦日”，即野鹿山；西嘎雍绒，西嘎是指这里不同于其他地方的特异白石岩，即“墨尔多”（白云母石），雍是指这里伏藏的雍忠苯教《续部》，绒是指山谷，晶玉透白的雍忠《续部》之山谷，即“晶玉雍忠谷”。
郑巴朗卡父子在这里举行了祝愿法会，为当地甲尔布进行了灌顶，为嘉绒众生进行了祈福。之后，吐蕃七觉士之一，大成就者巴阁·白若杂那来到墨尔多神山，在此入定禅修三年，并埋下了许多深邃的伏藏；白若杂那的弟子，我们嘉绒的先哲玉扎宁波，跟随师父在这里修行。后来，嘉本让巴特钦、安曲巴钦、仲米·哈热朗、辛牟美，掘藏师云登古汝僧格、措严坚赞、色严依波等一大批得道持智的高僧纷纷慕名而来，在此修行传法。
桑吉领巴活佛关于巡礼朝圣墨尔多神山功德记载：围绕神山转一周，相当于念经七亿遍，来生不得下地狱，今世也得消灾难。每逢马年到来时，上自冈底斯山大雪岭，下至五台山大圣地，持明、空行等众神，全部莅临这一大圣地，举行密乘大法会。凡是届时作法事，均可获得圆满福，具有千供的功德；转山一周相当于念经十三亿，十三亿定将变成圆满果。届时如能前往修行和参禅，最好的可获持明神佛的预言，亲睹本尊得教诲，最差的亦可悟得无限清净念。若能在圣地修行一星期，可以消除三年的罪孽。
墨尔多神山当地人称嘉莫墨多，与绰斯甲地区的观音菩萨，当地人称吐巴钦波，在康巴及嘉绒地区有极高声誉。
众人见了神山真容，听了德嘎姆卡布绒关于墨尔多神山的介绍，不由自主个个跪拜顶礼，高声唱诵八字真言，虔诚敬仰之情溢于言表。
朝拜完墨尔多庙，众人在德嘎姆卡布绒引领下，顺石笋沟往墨尔多神山攀登。
一进石笋沟，就像进入了远古的原始密林。一条小路在深涧密林中盘旋迂回，到处是奇峰怪石，到处是峭壁悬崖。密林清幽寂静，数人合抱的千年松木错落有致，密密匝匝遮蔽云天，松枝上悬挂着一串串白色的松萝，极像一幅幅白色丝织的经幡。地上铺满松软湿滑的松针，空气里全是松脂的香味。绝壁悬崖摄人心魄，有的需侧身移步前行，脚下即是深涧绝谷，阵阵冷风沁骨；有的需攀缘而上，容脚与手攀处，只是朝圣者留下的一小处凿痕，每踏一步令人心惊胆战；有的岩石流淌着溪水，爬行不行，直立更难，需使出吃奶力气借助柏枝翻越，直让人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众人纷纷感叹远观和进入的巨大区别。从大石包墨尔多庙仰望墨尔多神山，深黛的山峦如凝烟，看不见高大挺拔的森林，看不见险峻难行的绝壁悬崖，墨尔多神山像是罩了一层青烟，看不见它的真实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