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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藏地嘉绒上》(6)

信仰——雍忠苯布尔第一节密谋起义

1.门加色斗古之夜

门加色斗古位于琼日与隆斯库寨子交界处,隆斯库寨子一方,地形恰如斗古(嘉绒语,中间平坦,用于炒粮食的锅),该地不临官道、寨道,四周树林环绕,中央是平坦的草地,极其幽深僻静,人迹罕至。琼日与隆斯库寨子之间的山梁,挡住了琼日官寨的视线,就连白利拉姆官寨十三层高的碉楼,也无法瞭望门加色斗古这个地方。这个地方,成为官寨无法掌控琼日和隆斯库寨子的唯一一个地方。

尤其是月黑风高的夜晚,除非是妖魔或是鬼怪,万难想象有人会在那个地方活动。

恰巧就是月黑风高的一个夜晚,伸手不见五指,碰面难辨何人,只听得山风振动林木的呼啸,似鬼哭狼嚎,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如果你有这样的胆量,在如此的黑暗和风声里,摸索着跌跌撞撞穿过树林,走近感觉像有无数陷阱的草地,虽然你暂时没有坠落深渊,但是,当你正要吐出一口气,放松一下高度紧张的身体和神经,而这口气却只吐了一半,另一半就此哽住,因为就在你的附近,你分明听到有飘飘忽忽的声音,时近时远,时高时低,和着尖厉呼啸的山风,像是荒郊冤魂的泣诉,像是地狱厉鬼的哭嚎。这时,你是再往前走呢?还是转身撒腿就跑?往前肯定是不敢了,前面分明发出如此恐怖的声音,往后跑也是不可能的,也许你跑上几步就撞晕在高大的树木下了,而你是怎样立在原地的呢?肯定是吓晕过去了,因为你的一口气憋得实在太久,因为你被鬼哭狼嚎吓蒙了,这二者,都可能使你晕过去。

这就是门加色斗古的一个夜晚。

假设你还有更大的胆量,你非但没有在树木下撞晕,也没有在草地上吓晕,反倒屏息凝神地听出了飘忽的声音,这声音分明是人说话的声音,甚至还听出了说话的内容。但是,你就听出了那么几句话语,已经被这几句话语的内容吓倒了。

这下,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你没有被黑暗和鬼魂吓倒,却被几句话语吓倒了!

而且,这次你是真正地倒下了。

“成百意见的最后决定者,成为会议最后的总结人,他的命令不能违抗,他的决定不能反对。我们琼日的格尔干赤麦彭措,你如果双手执法绳,完全神似岭杰考格萨甲尔布的法官、大证人外梅拉达尔。”阿尔滚安帕说。

“赤麦彭措就是我们巴拉斯底的外梅拉达尔,他对白利拉姆和益西拉买定下的六大罪状,全面深刻地说出了他俩对我们巴拉斯底所犯的罪行,我们巴拉斯底就是需要他这样的法官。总有一天,我们要当着全巴拉斯底百姓、娃子和下人的面,对这两个罪犯进行审判,一一地宣布他们的这六大罪行。”大家齐声附和。

“不吃草的牛羊有疾病,不言语的人心里忧愁。我只是说了大家都想说的话,我只是把白利拉姆和益西拉买的罪行进行了一一的梳理和总结,他们两人的六大罪行,只是罪大恶极的代表,只是恶贯满盈的集中表现,如果真正要理清他俩在巴拉斯底犯下的罪行,就是全巴拉斯底的百姓、娃子和下人都来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而且这六大罪行,也可能不全面、不深刻、不具体,大家对我过奖了,还请你们对他们的罪行进行补充完备。”

“赤麦彭措为我们宣判了白利拉姆和益西拉买的罪行,白利拉姆贪得无厌,利欲熏心,为害一方;白利拉姆课重租税,肆意征调,任意妄为;白利拉姆灾难无为,横征暴敛,百姓遭难;白利拉姆悖离人伦,荒淫无耻,丧尽天良;益西拉买人面兽心,玷污神灵,天地不容;他们兄妹狼狈为奸,放纵下人,滥施刑罚,残害忠良。六大罪行,如六条烧红的铁链,条条烙印在我们巴拉斯底每一个百姓、娃子和下人的心里。拽着甲尔布的权力不放,利用甲尔布的权力鱼肉巴拉斯底百姓;大灾面前不赈济灾民,反而储粮备荒、征收财物,致使巴拉斯底遍地尸骨,俨然人间地狱;强夺人夫,打死人妻,荒淫无耻;奸污妇女,丧尽天良,触犯神山招致旱灾;兄妹二人狼狈为奸,滥施酷刑,残害忠良,凡此种种,全是罪大恶极,十恶不赦,人神共愤,天理难容的滔天罪行。这么多年来,我们眼睁睁地看着白利拉姆和益西拉买为非作歹,胡作非为;我们眼睁睁地看着我们的弟兄姊妹,我们的亲戚朋友,我们巴拉斯底的百姓、娃子和下人们在他们的手上一个一个地被残酷迫害,一个一个满含冤屈死去。”德嘎姆卡布绒接着说。

“我德嘎姆卡布绒是亏欠大家的,我德嘎姆卡布绒身上背负着我们巴拉斯底百姓、娃子和下人们的累累血债,每一个夜晚,只要我闭上眼睛,眼前就是拉斯白姆达和色斯满,斯满香和多吉扎西,阿滚甲冒的孙子帕初,以及这次旱灾中我们隆斯库寨子死去的十五个亲人,我们巴拉斯底死去的三百多个亲人,他们一个接着一个血淋淋地来到我的面前,向我诉说他们的痛苦,他们的冤屈,他们的愿望,每次醒来我都是泪流满面,痛不欲生,充满自责。每一个夜晚,只要我闭上眼睛,我就会梦见阿尔滚安帕被白利拉姆的两个狗腿子打得鲜血淋漓,皮开肉绽的情景;多吉扎西被益西拉买打得血肉模糊,体无完肤的场景;看到甲业常古因失去女儿,多吉扎西失踪,痛不欲生,几欲拼命的样子;看到阿滚甲冒因失去孙子悲恸欲绝,失魂落魄的样子;看到阿姆交森森等十六人,还有雍吉甲得吉被白利拉姆投入大牢,受尽折磨的样子。每次醒来,我都会痛骂自己,痛骂自己眼看着自己的兄弟和巴拉斯底的亲人们受尽痛苦而不顾,眼看着自己的兄弟和巴拉斯底的亲人们受尽磨难而无助。从今年开始,我只要一睁眼,就要为死去的所有亲人念经祈祷,就要时刻忏悔自己对亲人们的过失。”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听声音,除阿尔滚安帕、赤麦彭措、德嘎姆卡布绒外,还有仙则阿卡、甲业常古、甲尔足阿崩、阿滚甲冒、阿姆交森森和雍吉甲得吉等人。

“你千万不要这样说,不是你时时刻刻解救我们,解救我们巴拉斯底百姓、娃子和下人们于水火,于死亡,我们今天就不可能跟你在一起了,到今天巴拉斯底也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了!”众人齐声说。

“依靠根已腐烂的枯树,那肯定是愚痴的傻瓜;向轮回中浮沉者求救,那一定是眼睛发了花。这一切都要怪我,你们是最清楚的,拉斯白姆达被抢,色斯满被打死;斯满香跳崖身亡,多吉扎西失踪;阿滚甲冒孙子帕初饿死,巴拉斯底三百多人饿死,以及阿尔滚安帕被打,阿姆交森森等十六人,还有雍吉甲得吉被关大牢,你们都要求反抗,你们都要求跟白利拉姆和益西拉买算账,你们都要求跟白利拉姆和益西拉买拼个你死我活。但是,大家的要求都一次次被我挡回去了,大家的反抗决心和意志都一次次地被我消灭了,我对不起大家,我更对不起死去的所有巴拉斯底的亲人。”

“认清了有毒的东西,就等于找到了良药。如果没有你的引导和忍耐,我们无异于鸡蛋撞石头,自取灭亡;如果没有你的舍命搭救,我们这里的阿姆交森森、雍吉甲得吉等人可能早被白利拉姆害死;如果没有你的思想和智慧,没有你疾恶如仇、舍生忘死地为全巴拉斯底百姓、娃子和下人着想,巴拉斯底肯定已经变成了人间地狱。”仙则阿卡说。

“之前我屡次阻拦大家不要反抗,是因为我对白利拉姆和益西拉买还存在一点希望,希望他俩能有所收敛,对巴拉斯底百姓、娃子和下人们好一点,不要尽做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同时,也是觉得时机尚不成熟,他们对拉斯白姆达和色斯满,斯满香和多吉扎西,阿滚甲冒的孙子帕初,以及阿尔滚安帕、阿姆交森森、雍吉甲得吉等个别人的迫害,还没有引起全巴拉斯底百姓、娃子和下人的一致谴责和众怒,就我们几个人,或者几十个人去拼命,无异于白白送死,而且还会引发他们对我们更加残酷的镇压和迫害,不但达不到我们的目的,反而会陷我们自己于被动,提早引起他们对我们的反抗的警觉和防备。”

“今年,我们巴拉斯底遭遇了百年不遇的旱灾,庄稼颗粒无收,全巴拉斯底的百姓、娃子和下人在饥饿的死亡线上挣扎。在这个时候,白利拉姆非但不赈灾放粮,安抚百姓,反而丧心病狂地实行储粮备荒、征收财物的极端命令,她的所作所为,无异于把气息奄奄的人们,推向了窒息死亡的境地。不到一月,巴拉斯底百姓、娃子和下人们流离失所,死亡人数达三百余,巴拉斯底尸横遍野,白骨累累,活脱脱一个人间的炼狱。但是,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白利拉姆还不准濒临死亡的百姓、娃子和下人们流落异地,保命存活,将他们抓回官寨,投入大牢,断送了大家对生的希望。”

“就像德嘎姆卡布绒阿哥所说,现在我们算是看清了白利拉姆他们的真正嘴脸,大家看看,这几十年来,我们百姓、娃子和下人们在他们眼里算什么?我们不过是他们的玩物,是他们随意驱逐役使的动物,是他们积累和创造财富的工具,是他们想扔就扔、想摔就摔的一个物件,是他们想打就打、想杀就杀的一个物种而已,对于这样一群人,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为他们卖命?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为他们积累财富?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为他们去死?”阿尔滚安帕的火气腾地上来了。

“我们还在等什么呢?现在到了跟他们这群妖魔鬼怪清算血债的时候了!你们还把他们当作人,在我看来,他们完完全全就是一群妖魔鬼怪。如果不是妖魔鬼怪,他们能干出玷污神灵,触怒神山,违背苯布佛祖敦巴辛饶弥沃教义的事吗?如果不是妖魔鬼怪,他们为什么嗜血成性,滥杀无辜,残害百姓苍生?如果不是妖魔鬼怪,他们为什么视百姓苍生的灾害痛苦为乐?如果不是妖魔鬼怪,他们为什么雪上加霜,濒死不救,置百姓生死不顾?自古至今,神灵与妖魔,和平与动乱,正义与邪恶,白与黑,势不两立,必然要分出胜负。已经几十年了,我们巴拉斯底被一群妖魔鬼怪统治着,我们在妖魔鬼怪的统治下过着非人的生活。现在,我们已经被这群妖魔鬼怪逼迫得走投无路,是跪着等死,还是站起来抗争,这已经是现在摆在我们面前,亟待我们选择的道路了。”甲业常古的一席话赢得大家的一致认可和赞同。

“大家都有亲人惨死在这群妖魔鬼怪手下,我想起我的女儿斯满香,想起多吉扎西,我就拿起我那把磨得再锋利不过的弯刀,想结果了这群妖魔鬼怪,为我的女儿,为多吉扎西,为全巴拉斯底死去的亲人报仇雪恨。岭国人嘴里都有一部《格萨尔》,嘉绒人都知道阿米各尔东。妖魔鬼怪并不可怕,我们的阿米各尔东不是把妖魔卡巴洛绒打得嗷嗷直叫吗?只要我们拿起刀枪,管叫他们个个成为我们的刀下鬼。”甲业常古边说边把拳头捏得咔咔直响。

“除了这群妖魔食人血肉外,就是我们这些打山子残害生灵了,如果不是为了生存,我们是舍不得向山林的野物们下手的,它们何罪之有,为什么要用它们的身体来解除我们的饥饿?我们不伤害幼崽,我们不伤害怀有孩子的母兽,我们遇到竖起大拇指向我们求饶的猴子,我们遇到那些双手合十向太阳虔诚祈祷的雪猪子,我们遇到带着孩子的母兽,我们都要放过它们。每一个生灵都是一条鲜活的生命,都有思想,都有灵魂,如果不是白利拉姆这帮妖魔鬼怪,害得我们没有粮食吃,害得我们因饥饿一个一个地死去,我们不会干打山子这个行当,我们的手上也是沾满了鲜血,血债要用血来偿还,我们是时候用我们的猎枪,为死去的巴拉斯底的亲人们,为山林中在我们枪口下死去的獐子、鹿子、盘羊、兔子、豹子等野物们报仇了。”甲尔足阿崩气愤地说。

“这么多年来,你们打山子为巴拉斯底百姓、娃子和下人们做了许多的好事情,很多人都是在你们的接济下活了过来,生活了下去,古时加革有王子舍身饲虎的传说,他是用自己的肉身解救将死的虎崽,而你们猎杀野物,是为了百姓的生死存亡,这不是残害,也不是罪恶,这是人与动物之间的相互救赎,如果牺牲野物们的生命,能够挽救这么多人的生命,这也是一种救度,一种无上的修为。如果我们存活下来的这些人,能够做出有益于巴拉斯底百姓的事来,这更是一种极大的奉献。”德嘎姆卡布绒接着甲尔足阿崩的话说。

“我们一家四代行医,为巴拉斯底甲尔布的世袭门巴(医生),除为甲尔布、朗松、土舍、头人、管家和寨首们看病外,我们祖辈不分高低贵贱,不为钱财诊病下药,免费为巴拉斯底和附近甲尔布的百姓、娃子和下人们治病,因此,我家世代深得百姓、娃子和下人们称颂,在巴拉斯底及周边甲尔布,以及嘉绒地区享有较高的声誉。现在,我的儿子安贞只有两岁,等他长大了,我会把我的藏医技术传授给他,让他继承我们祖辈的职业,也为百姓、娃子和下人们看病,也为我们巴拉斯底的百姓、娃子和下人们解除痛苦。这么多年来,白利拉姆、益西拉买和他们的狗腿子们,在巴拉斯底犯下的种种罪行我最清楚不过,无数血淋淋的伤口,刀砍的,石击的,拖伤的,鞭打的;挖去的双眼,割掉的鼻子、舌头、嘴巴,砍去的手足,抽去的脚筋,取掉的膝盖,还有火烧的、水冲的、冻伤的,长年囚禁而身体腐烂的,凡此种种,无法详尽。呈现在我面前的是丧尽天良,令人发指的残害,我能解除他们的暂时苦痛,但不能健全他们的身体,更不能痊愈他们心里的痛苦。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想这样一个问题,救死扶伤是我们门巴的本职,但是面对如此残暴地制造伤亡痛苦,伤亡痛苦是无法解救完的,更何况人死不能复生。那么,怎样才能减少我们的伤亡和痛苦呢?用凶暴可以降服凶暴,平和的方法则不能;烧割能够治愈疔疮,温良的方法使病毒更凶。唯一的办法,就是以暴制暴,彻底消灭制造残暴的那些人,我们,包括所有巴拉斯底的百姓、娃子和下人才能真正地减少痛苦。”

“从我孙子帕初死的那一天起,我就明白了,在巴拉斯底,有白利拉姆他们的一天好日子,就没有我们百姓、娃子和下人的一天好日子,我孙子是被活活饿死的,巴拉斯底被活活饿死的有三百多人,一边是一个接着一个地饿死,一边是酒足饭饱,穷奢极欲;一边是生死无助,饥寒交迫,一边是歌舞升平,醉生梦死。万物轮回,因果报应。从我孙子死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建立在血泪和死亡上的幸福,一定不会长久,总有一天,他们会用血泪和死亡,来救赎他们犯下的罪过。”阿滚甲冒一说起刚满月不久就死去的孙子,分外地伤心。

“自从走进白利拉姆的官寨那一天起,我就没有想着要从官寨出来。当初德嘎姆卡布绒大哥和你们,都被白利拉姆差遣到克罗斯甲尔布办事去了,当时白利拉姆正在推行储粮备荒、征收财物的命令。当时我想,如果不阻止白利拉姆这样胡作非为,巴拉斯底百姓肯定会遭难,如果我不挺身而出,不为巴拉斯底百姓出头,我就不是阿姆交森森了,我就不是大家的弟兄了,我就辜负了德嘎姆卡布绒大哥这么多年来对我的教导了。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后果,一时冲动就进了官寨。结果,非但没有制止他们的暴行,还被白利拉姆投入大牢,还连累了其他十五个弟兄。最后要不是大哥回来救出我们,还不知道现在我们是死是活。通过这件事,我更加佩服大哥的机智和谋略,更加坚定了,只有跟着大哥才能干出一番大事来,才会让敌人们得到应有的报应和下场。”

“当时我们一家人到昌都旺泽罗布岭寺去的时候,大家都劝我,到了牧场上向巴阿哥也劝我,但是为了生存,我们一家历经千辛万苦,遭遇种种磨难,终于走到了昌都旺泽罗布岭寺,并在那里有吃有喝地住了下来,本以为自此不会受苦受难了,在苯布的圣地和神灵、喇嘛们之间便不会有厄运了,从此一家人生活幸福美满。哪承想,塑造完了苯布三身佛,就被押送回巴拉斯底,差点被白利拉姆处死,后被投入大牢,如果不是德嘎姆卡布绒大哥救我们一家出来,现在也是生死难测。我知道在昌都旺泽罗布岭寺躲避灾害无望,就当面指着苯古根都绒布询问:你作为我们苯布众人所望的苯古,能够普度万物苍生,难道你看不到在你眼前,就有一个受苦受难的苍生需要普度吗?指着佐古辛拉悟噶询问:你作为我们苯布崇敬的佐古,你的功德和慈悲心普遍光照一切众生,但是我就在你的眼前,你的功德和慈悲心为什么就照不到我呢?指着朱古敦巴辛饶弥沃询问:你作为苯布三世佛中的现在佛,三身佛中的化身佛,你作为我们苯布崇敬的朱古,创立了世间无上的雍忠苯布,成就救度三界众生的佛主,为什么就不能救度一个永远向善,虔诚向佛,却在世间无处安身,走投无路的人呢?我还厉声责问他们:我要怎么做,我们百姓和娃子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得到你们的保佑,才能得到你们的救度?真是枉费了我对你们的一片赤诚之心,枉费了我对你们的无限信任!

“自那时起,我就明白了,就连我们一起坚信的普度众生、救苦救难的神灵们,也无法救度我们百姓、娃子和下人的苦难;就连我和我的家人那样虔诚地信仰,那样执着地礼敬,那样用一生去修为,也是无法得到神灵们的保佑,哪怕最基本的对生存的保佑。而今天,我没有被白利拉姆处死,没有被关在大牢里,我的妻儿没有在官寨里做牛马不如的下人,我们一家至今没有被饿死,这是得到了谁的救度?得到了谁的保佑呢?这不是受到了三身佛的救度和保佑,也没有受到其他神灵的救度和保佑,这是因为我有一个叫德嘎姆卡布绒的大哥,是他救度和保佑了我,救度和保佑了我们全家,把我们全家从白利拉姆的魔爪下解救了出来。所以,没有德嘎姆卡布绒大哥,就没有我们雍吉甲得吉一家人;现在,如果没有德嘎姆卡布绒大哥,就没有像我一样的许多弟兄能够在这里坐在一起;当前,如果没有德嘎姆卡布绒大哥,就没有我们摆脱痛苦的希望,就没有我们巴拉斯底百姓、娃子和下人摆脱痛苦的希望。因此,从今以后,我们只有跟着德嘎姆卡布绒大哥,才能摆脱苦难;我们只有跟着德嘎姆卡布绒大哥,才能干出一番大事来;我们只有跟着德嘎姆卡布绒大哥,才会战胜白利拉姆那伙恶魔,才会有新的,幸福的,像人一样的生活。”雍吉甲得吉接着说。

夜,在门加色斗古,在呼啸骇人的山风里,更加令人惊悚。如果,你听到聚集在门加色斗古的这些人说的这些话,你没有被鬼魂吓倒,肯定也会被这些话语惊吓倒。

最终,你是真正地倒下了,不是被黑暗和鬼魂吓倒,而是被这些胆大妄为的人吓倒了!

“黑豆小而圆,无须再说明;惨相已看过,无须再去瞧。上次聚会,我听大家个个述说白利拉姆和益西拉买的罪恶,个个提出要为我们死去的巴拉斯底百姓、娃子和下人报仇雪恨,跟他们清算总账。两个学者一起商量,就会有更好的主张;姜黄和硼砂配合好,会变成更美好的颜色。我召集大家在这里商议的目的,就是要达成一致意见,共同提出解决当前我们巴拉斯底面临的巨大问题的办法。当前我们巴拉斯底面临的巨大问题是什么?在作恶者的眼中,后世的道路都是红的。大家已经说到了,那就是白利拉姆和益西拉买,不但不收敛他们一贯的穷凶极恶,鱼肉百姓的做法,而且近年来更是变本加厉,特别是今年在旱灾如此严重的情况下,储粮备荒、征收财物,置我们全巴拉斯底百姓、娃子和下人于死地。当前,我们巴拉斯底百姓、娃子和下人们已经面临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是继续忍耐,还是奋起反抗,成为摆在我们面前急需解决的重大问题了。”

“我们听您的,您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众人齐声说。

“好,既然大家如此信任我,我就说一下我的看法,大家看看行不行。现在时机已经成熟,白利拉姆和益西拉买坏事做尽,巴拉斯底百姓、娃子和下人们已经忍无可忍,我们忍耐了这么多年,我们退让了这么久,我们酝酿了这么长时间,是时候跟他们真刀真枪大干一场了。如果我们错失良机,巴拉斯底的百姓、娃子和下人们就要嘲笑我们,就会鄙视我们,就会对我们完全失望,就会失去对我们的信任和支持,我们再想有所作为,就会孤掌难鸣,就会一事无成,就会遗憾终生。”

“是时候跟他们真刀真枪大干一场的原因,一是我们彻底失去了对白利拉姆这帮统治阶级的一丝丝容忍和希望,要想他们对巴拉斯底人民好起来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二是我们具备了坚实的广大百姓、娃子和下人们的人心基础,反抗白利拉姆这帮统治阶级已是人心所向;三是我们已经被逼上了绝路,之前作了许多生存下去的尝试,但最终的结论是不反抗就得死,所以我们别无他路可走,我们只有跟他们真刀真枪大干一场了。”

“我们终于等来了这一天!”

“我们终于可以跟他们真刀真枪大干一场了!”

“我们终于可以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了!”

“上天啊,我们巴拉斯底的百姓、娃子和下人终于可以做人了!”

围坐一圈的仙则阿卡、阿尔滚安帕、甲业常古、甲尔足阿崩、阿滚甲冒、阿姆交森森、雍吉甲得吉和赤麦彭措等人听了德嘎姆卡布绒的话,抑止不住激动的心情,纷纷拥到德嘎姆卡布绒身边,相互紧紧拥抱一起,痛哭失声。

“我们终于可以做人了,我们终于可以跟他们真刀真枪大干一场了,这是我们多年的心愿,我们也为此作出了巨大的牺牲,既然大家赞同跟他们大干一场,我们就此决定,从现在开始,我们将奋起反抗白利拉姆等人的黑暗统治,我们将奋起反抗白利拉姆等人的罪恶行径;我们将彻底清算白利拉姆等人对巴拉斯底百姓犯下的滔天罪行,我们将彻底清算白利拉姆等人对巴拉斯底百姓犯下的血海深仇,我们为巴拉斯底的明天而战,虽死无憾。”

“我们为巴拉斯底的明天而战,虽死无憾。”德嘎姆卡布绒说完,众人再次齐声说。

“火苗在微小时如果不扑灭,须弥山一般的草堆也有被烧掉的危险;决口在细小时如果不堵塞,整个大洲都有被淹没的危险。这么多年来,敌人的凶残无义,使我们一次次没有预料;敌人的阴险狡诈,也使我们一次次地防不胜防。口说如风吹,实践是真金。跟他们真刀真枪大干一场,不是嘴上说一说,也不是靠我们几个人在这里激动一阵子。男人到拉萨也没有人说好坏,女人去背水也有人说闲话。狡猾的敌人时刻防备着我们,只要我们有一丝的风吹草动,他们就会回报我们以暴风骤雨的打击报复。我们手无寸铁,气息奄奄,经历这场旱灾,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怎么跟他们大干一场?而敌人有坚固的官寨碉楼,有荷枪实弹的护卫队,有凶残成性的爪牙和走狗,我们怎么跟他们大干一场?”

“是啊,我们怎么跟他们大干一场呢?”众人听了德嘎姆卡布绒的话,一下从跟他们大干一场的欣喜和激动中回过神来,发现了问题的严重,都犯起愁来。

“要跟他们大干一场,我们得有武器。”

“要跟他们大干一场,我们得有粮食吃。”

“要跟他们大干一场,我们得有大队的人马。”

“要跟他们大干一场,我们还得有详细完善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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