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相守
一堆钞票摆在陈鸿志面前,张文锦将所有的钱向前一推:“我要尽快了结此案。” 陈鸿志眼睛瞥了瞥那堆钞票,冷笑不已:“张少爷,这钱我真不能收,你看看这个!”
陈鸿志将卷宗丢给张文锦,自己靠在椅子上:“这份卷宗是一位最优秀的留洋刑侦学博士写的,他认为此案有很大疑点。恰巧,他的父亲是一位上海高官,我违抗不得。”
张文锦有些慌乱地看着卷宗,又看看陈鸿志:“我看不懂。陈局长有话直说好了。”
陈鸿志逼近张文锦,目光死死盯着他:“就是说,这个案子的真凶另有其人。”
张文锦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他勉强自己发出声响:“那就是说陈局长准备追查到底了?”
陈鸿志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得意地跷起了二郎腿:“不仅要追查,证据确凿后还要开庭审判。此案必定会成为震惊奉天的大案要案。”
张文锦一改之前的忐忑,露出冰冷的笑容:“玄洋社的山田先生跟我说过,陈局长是个八面玲珑的聪明人,我看有点言过其实了。”
提到玄洋社,陈鸿志明显紧张起来:“您和山田雄夫……”
张文锦掸掸自己袖口上的灰尘:“老山田已经成仁,现在栽培我的是小山田,山田野!他很喜欢中国擒拿手,明天晚上有个以武会友的切磋聚会,听说,陈局长也是擒拿高手,不知有没有得到邀请?”
陈鸿志的脸色一变,确定了真假后,连忙谄媚:“大东亚武学切磋,说句心里话,鸿志梦寐以求啊!”
故作迟疑的张文锦指指卷宗:“陈局长只说证据确凿,必须开庭,可没说证据有可能并不存在,也没说开庭之前凶手不能死于意外,对吗?”
陈鸿志世故地一笑,将钱搂到自己怀里:“一切皆有可能,张大少,我交你这个朋友!”
船舶已经靠近码头,可由于风浪巨大,一直无法放下船板。
乘客拥挤在船舱门口,焦急地看着对岸,船员们拦住大家的动作:“风浪太大,我们没办法停靠,你们想下去就跳!”
乘客们呼喊着:“这么远怎么跳?会摔到海里淹死的!”
船员无奈地推开众人:“那就一直耗到风浪停止!”
萍儿看着风浪,想起张子力最后惨死的一幕,咬牙从人群中挤出来:“请让一下,我要下船。”
乘客们见这样一个瘦弱的女孩子要跳船,纷纷阻拦:“姑娘,可不能跳啊,这一跳多半凶多吉少啊!”
萍儿在众人的劝阻中沉默而坚定地走向船舱门口,深吸一口气,纵身一跃。
重阳受刑归来,被拖进牢房,狱警打开一扇铁门将他扔进去。
重重摔在地上的重阳蜷缩了身子,虚弱地龇牙咧嘴。他吃力地爬到牢门,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给口水喝啊,大哥!”
狱警连理都不理,两个人继续下棋:“再闹你连尿都没得喝!”
重阳失望地趴在地上,几乎陷入昏迷:“他妈的,老子要渴死在这里了。”
隔壁监房的萧坚隔着铁栏杆端起水碗送过来:“水!”
重阳努力爬到栏杆旁,可嘴唇就是碰不到水碗。萧坚站起来,从床上的草垫子上找了一根芦苇杆,插在水里递过去。重阳凑在芦苇杆边,贪婪地吸吮。很快,水被喝光,他抹了抹嘴巴:“还有吗?”
萧坚耸肩:“没了,每天只给这么多。”
重阳借着昏暗的灯光打量大胡子萧坚:“你是新来的?能有这副好心肠的,都是新来的。谢谢了!”
萧坚笑笑,并没说话。
两个人背靠在同一扇铁栏杆上,几乎同时疲惫地闭上双眼。
满脸倦色的萍儿走到张府大门外,只见张家被人围得水泄不通。
“到底怎么了?”萍儿想要打听,可一个熟悉的面孔也没见到。
大门洞开,抬出几副担架,担架上是蒙着白布的死尸。佣人不耐烦地推开萍儿:“闪开,别沾着晦气!”
萍儿拦住了第二副担架:“这是谁?张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佣人抬头看看萍儿:“张府的人暴病死了。这两天张府真是撞上鬼了,天天死人,再这样下去,快成绝户了!”
萍儿胆战心惊,想起张文锦更是担心,顾不上其他,直冲进张家:“文锦!”
几个新来的佣人拦住了她:“你是谁?”
萍儿想想自己的身份,眼光黯淡一下:“我是以前住在这里的丫鬟,我找大少爷,大少爷呢?”
佣人拦住她:“这里闹瘟疫,旧佣人都快死光了。内院都封起来了——日本人让封的。现在大少爷成天忙着打官司、发送家里的死人,没工夫搭理你!”
萍儿脸色渐渐变得沉静,她想起张文锦送别自己的那些话。他来料理后事。难道所谓的后事,就是指张家死人?
萍儿声音有些颤抖:“张家死了几个佣人?”
佣人没好气地推着她:“谁知道呢?从前天开始往外抬尸体,我看到的都有十来口了。”
萍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对,张家祖传十七种秘方对付各类瘟疫。我刚刚离开几天,不可能这么多人就死于瘟疫!麻烦各位让我进内院收拾收拾东西。看看相好的姐妹还有没有人在?”
佣人还是不肯放手:“不行,前两天内院是日本人守着,除了文锦少爷,谁也不让进出。现在内院都散了石灰,只有尸体能出去。”
又一具尸体被人抬出,萍儿眼里是无尽的悲凉,这难道是谋杀?谁谋杀了张家所有的人?
一只手突然搭上萍儿肩头,萍儿惊吓着回头,正迎上张文锦有些无奈又有些痛苦的神情:“你到底还是回来了。”
陈鸿志走到重阳牢门前,狱警搬来一把椅子,陈鸿志大摇大摆坐下来:“你的同伙都招了,你还硬扛什么?”
重阳听出陈鸿志诈供,撇撇嘴,又懒洋洋地跌回去:“老子没同伙,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诈供也是白费蜡!”
陈鸿志脸色涨红,目露凶光:“好,既然都是你一个人做的,那就你一个人来承担吧!”
陈鸿志给狱警递了个眼色,狱警将重阳从牢里拖出来,扔在陈鸿志面前。重阳看着陈鸿志,露出轻蔑的笑容:“不就是想给老子上刑吗?老子还以为你有什么新花样!”
陈鸿志面无表情地站起来,狱警冷不防地将绳索套在重阳脖子上。重阳见狱警竟要将自己勒死,开始拼命挣扎:“你们这帮王八蛋,竟敢下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