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谋杀
白俄酒馆里，贺天已经喝得酩酊大醉。侍者端过来一杯咖啡：“贺公子，你有一双火眼金睛，什么咖啡的研磨过程都瞒不过你，你猜猜，这杯咖啡是用什么咖啡豆磨的？” “火眼金睛？看透一杯咖啡有什么意义？看不懂最爱的女人……我是瞎子，从来都是一个自以为是的瞎子……”贺天醉醺醺地自嘲，撞倒了餐桌，周围的宾客惊叫散去。
正在一旁借酒浇愁的徐娜看见了贺天，连忙上前解围：“你们不用管了，我来照顾他！”
混乱解除后，徐娜将贺天扶到沙发上，用冰块替他敷撞肿的额头：“很疼吗？贺天，你怎么会这么失态，这不像翩翩公子的你。”
贺天推开徐娜，神情懊恼：“失态？如果你最引以为豪的双眼欺骗了你自己，你会不会失态？”
徐娜将手覆上贺天的额头：“是莲心假装纯洁欺骗了你的感情，我能理解你现在的痛苦……”
贺天痛苦地从沙发上爬起，绝望地摇头：“娜娜你错了。我爱莲心，无论她以前有过什么经历我都爱她，我恨的是我自己的盲目自信，居然认定重阳没有威胁，放任重阳伤害她的身心！害得她为那个小浑蛋堕胎！我找人调查过，我找刘养斋调查过，按照莲心堕胎的时间，重阳应该就在她身边，孩子的父亲……只能是他！”
徐娜气得尖叫：“贺天，他们连孩子都有了，你为什么还要追求莲心？你难道没有做男人的尊严吗？”
贺天目光坚定：“你说的是男人的面子，不是男人的尊严，男人的尊严是守护好心爱的女人，而我没有做到，眼睁睁看着重阳伤害她一次又一次！”
徐娜摇晃着贺天：“贺天，你醒醒，你为什么要为一个虚伪堕落的女人惩罚自己？你让我心碎你知不知道？”
贺天厉声喝住徐娜：“娜娜，我不希望听见你指责莲心，这不像心胸宽广的娜娜！”
“是你被张莲心迷昏了头脑！她为别人堕胎你都心疼，我安慰你你却让我住嘴，福尔摩斯·贺，你的理性在哪里！”
贺天抢过酒瓶将酒一饮而尽：“你终于看到了贺天的失态，很失望对不对？走啊！走！”
徐娜倔强地挽住贺天的胳膊：“不，我不走，贺天，我会等到你清醒的那一天！”
贺天苦笑着瘫倒在沙发上：“我怕我一辈子都不会清醒了！”
清晨时分，重阳带领码头工人卸货，码头另一端泥鳅带着另外一批人坐在原地，看着重阳指指点点、交头接耳，不时发出嗤笑，一副鄙夷态度。
重阳迈步越过中间的红线：“今天怎么了？都犯花痴呢？不去干活在这儿笑给谁看呢？”
阿琳急切切跑过来：“你这个呆子，今天没看到药水弄的公告栏？”
重阳嘿嘿笑着：“我看那个干什么，好些字认识我，我又不全认识它们。”
阿琳瞥了一眼嗤笑的泥鳅，凑在重阳耳边压低声音：“那几个字你肯定都认识，莲心啊，流产啊……”
重阳愣住了，耳边仿佛只听到泥鳅等人的笑，他腾地跳到泥鳅面前，举起拳头：“你们在笑什么？”
泥鳅得意地环顾四周：“我们笑那个被揭了老底的贱女人，你打啊？你能打服了我，能打服全上海看笑话的人吗？药水弄前后几个公告栏都给写上字了，你小子拿妓女当宝贝，被人耍了都不知道！”
重阳二话不说，一拳将泥鳅揍倒在地，疯一样跑回药水弄。
重阳站在公告栏下，呆住了，被红油漆书写得乱七八糟的公告栏，像巨大的锤子砸得人发蒙。
重阳立刻从一个清洁工手中抢过抹布胡乱地擦拭，一边擦一边训斥围观嘲笑的人：“看多了不怕长针眼啊？都滚开！”
“重阳，让开！”
重阳回头，发现阿琳搬来一小桶汽油泼在公告栏上，不由得称赞：“你比我还绝，要点把火烧了它？”
阿琳啐了他一口：“蠢，用汽油擦，擦得快！”
重阳的苦力朋友们蜂拥而上帮忙擦拭，重阳好像想起什么，拎着小半桶汽油掉头就往莲心公寓跑。
果然不出重阳所料，公寓的门上、墙上，到处都是红漆涂满的字。
重阳气急败坏地将汽油倒在大门上拼命刷洗：“这帮龟孙子，让老子抓到你们，把你们肋巴扇打折！”
重阳背后，贺天的汽车停了。醉醺醺的贺天主动下车，踉踉跄跄走到重阳的汽油桶旁，弯腰捡起一块抹布也动手擦起来。
重阳嫌弃地撞开贺天：“这活你大少爷干不了！”
“你能做的，我都能做；你不能做的，我也能做。”贺天带着酒气蹲下来，和重阳一起擦去红漆。
门开了，莲心站在门内，含泪看着门外两个爱自己的男人，一动不动：“你们在干什么？”
重阳一声不吭继续擦，莲心走到重阳背后轻轻驻足，重阳不敢回头，只是狠狠地说：“丫头，赶紧进去，等我擦完了你再出来，就什么字都没有了。”
“擦不掉的，做过的事怎么擦得掉？”
“我让你别管，你听不懂啊！”重阳低着头一把将莲心塞进公寓内，又开始擦油漆。
贺天看看呆呆站在门口的莲心，转身对重阳说：“不管你们发生过什么，我警告你，离莲心远点！我会原谅莲心，因为我爱她！”
重阳突然拽住了贺天的衣领，目光中燃起烈焰：“原谅？莲心为什么要你原谅？出了这事，我心疼她还不够，什么时候轮着你来原谅？老子告诉你，你没有机会！你不配！”
莲心听见了重阳的话，强忍的眼泪顿时决堤：“重阳！”
重阳愤怒地避开莲心的目光：“别叫我，我要是回头了，你以后就赶不走我了！我会缠上你！”
重阳擦完墙，低头跑了。
贺天对上莲心的泪眼，沉默了片刻，也跑了出去。
很快，贺天从路边卖花人手里买了一束洁白的鲜花，带回来送给莲心：“莲心，或许，这里还存在误会，但在我心中，你永远是纯洁无瑕的，我贺天会用自己的办法为你讨回公道，等我！”
街道上，到处是报童摇着手中的报纸在呼喊着：“快来看咯，桃色新闻：实业女杰新丑闻，被泼红漆疑为娼！”
重阳推开人群冲进去，从报童手里抓过报纸，发现莲心的照片正在其中。他从怀里胡乱摸索出钱，将报童的报纸都抢过来：“别卖了，别卖了，都给我！”
见锦荣员工手里还有报纸，重阳强横地将每个人手里的报纸都抢到自己怀里：“这种脏东西有什么好看！”将抢来的报纸用手撕、用脚踩。
小报童蹲在地上指着周围的人：“大哥，你抢得过来吗？外面都在卖这份报纸。”
重阳惶惶地抬起头，似乎全上海的人都在手拿小报窃窃阅读莲心的丑事。
重阳将撕碎的报纸扔在地上，拳头重重砸在石墙上，手背顿时血迹斑斑：“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