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绝境
在晴如家门口，莲心已经站了一个小时。她不住地敲门，里面却始终无人应答：“晴如，我知道你在，徐社长一直都在等你回来，她一直很想念你！” 晴如紧张地缩成一团，捂住阿华的嘴巴示意他不要发出任何声响。
莲心不肯放弃，继续敲着门：“你真的不想念锦荣吗？锦荣真的需要你！”
屋里还是没有声音。
莲心有些担心地看着贺天：“们会不会没回家？”
贺天听到了屋内极其轻微的脚步声，凑在莲心耳旁悄声回答：“不，她应该在家，楼下有咖啡座，我们只需要一杯咖啡的时间……”
直到听不见门外的声响，晴如和阿华这才鬼鬼祟祟将灯打开。
晴如回过神，像疯了一样在屋子里四处搜罗着。她打开自己华丽的披肩，将所有珍贵首饰倒上去，阿华每拿起一件都不住地咋舌：“唉呀妈呀，这得多少钱？”
晴如痛苦地抱着阿华：“这些是我全部的积蓄，我不能回锦荣，我不想让老朋友看见我变成这个样子，也不想让以前的同事下属看笑话。阿华，你愿意跟我离开上海吗？”
阿华犹豫了，一屁股坐在地毯上不起来。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要面对这样的选择，所以根本没胆子回答。
晴如失望地坐在一旁，苦笑：“我又错了，我忘了你的职业，一个拆白党哪有真感情？”
阿华猛地站起身来：“我是拆白党，可我也是人也有心肝的，你对我好，我知道！但我这样的人离开上海能做什么呢？我可一辈子都没干过苦活儿。”
晴如眼睛发亮，拉着阿华的手：“我可以养你一辈子！”
拉扯到现实，阿华又垂头丧气地蹲了下来：“我不想一辈子让女人养！谁不想干点正经活计，可是都好辛苦。”
睛如充满期冀地看着阿华：“我们一起离开上海，我用这些钱帮你开铺子！”
阿华咂嘴，看看自己修长发白的手指：“开铺子……很难的，你看我这双手，怎么去上货啊！”阿华百般不情愿地看着晴如，“咱俩谁都不是做生意的料，会赔个底朝天的！”
正在此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晴如一下子叫起来：“糟了，他们看见我们开灯了！你先从窗户跳出去。把这些带上！”
晴如将自己的全部积蓄交给阿华，示意他快走。
阿华愣住，低头看看手中的东西：“你把这些宝贝都给我，你放心？”
晴如也愣了一下，但很快回答：“我干吗不信你，我爱你啊！”
阿华内心被感动，说不出话来。但还是很没担当地在晴如的协助下，从窗户跳出去。晴如紧跟其后。
晴如和阿华分头逃走，没走几步，晴如正遇见站在路口的莲心，她转身想往回跑，贺天已经在街道另一边微笑着堵住了阿华，将他拎到了大家面前。
莲心快步上前，拉住晴如的胳膊：“晴如姐，你听我说，徐社长现在被人陷害腹背受敌，如果不能研发出新药，锦荣撑不了三个月！”
晴如慌乱地摇着头：“徐姐做事很有章法，准备金一向充足，我不相信她会出现危机。再说，我……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晴如了！”
莲心痛心疾首地看着晴如：“为了与远洋航运合作，锦荣的资金链已经很紧张了，现在淞沪警备司令部取消了锦荣军配定额，锦荣危在旦夕。晴如，你的才华不可替代，你和社长又是肝胆相照的朋友，我不相信，你真的忍心让社长的一生心血化为东流？”
晴如难过地捂住脸，哽咽着：“我的过去可以用劣迹斑斑四个字来形容，故地重游只会被以前的同事当作怪物讥笑议论，更会被以前的下属当成职场上的失败者怜悯嘲弄，这种种滋味，换作是你，能忍受吗？”
莲心推心置腹地回答：“来找你的路上，我就想过这个问题，换作是我，我也会受不了这种异样的目光……”
晴如苦笑：“那你凭什么说服我？”
莲心亲切地抱住晴如：“但是，社长给了我研发部的人事任免权，我的第一项任命就是聘请你代替我担任研发部协理，我愿意当你的助手，这样就没有人再看不起你了。”
晴如因莲心的话有些动容，可还是不肯答应：“难得你年纪轻轻就有这份大气，不过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晴如了……”
贺天将阿华推近两人：“心病还需心药治，晴如的心病是被爱人伤害后的一种强迫症，只要你肯让真正爱你的人靠近你，我相信你的心病一定能康复。”
阿华美滋滋地笑了：“你是说，我是她的解药？”
贺天和莲心点点头：“没错，你会让她改变的！”
晴如如同小女生般羞赧起来：“可我还是怕我控制不住自己……”
莲心真诚地握住晴如的手：“我们会一起帮助你，也希望你能帮助我们渡过难关！”
晴如犹豫半晌，终于点头：“好！”
听说莲心找到了晴如，徐慧心中前所未有地雀跃。她精心修饰自己的妆容，又选了当年她和晴如一起购买的洋服，站在家门口翘首企盼着。
敲门声起，徐慧紧张地推开大门，日思夜想的晴如就站在她的面前。
此刻，晴如已经不再花枝招展，而是换了一身干净清爽的旗袍，笑容也恢复了从前的从容淡然。晴如见到徐慧，怯怯地走上前，未语泪先流：“徐姐，你一点都没变……”
徐慧的眼泪也控制不住流下来：“晴如，你变了！为什么这次回国三个月了，没有给我打一个电话？”
晴如小心翼翼地给徐慧擦眼泪，看到她掩饰不住的眼角皱纹，猛抱着她放声大哭起来：“这些年我做梦都梦见锦荣，梦见你！我离开的时候娜娜才那么大，现在我们已经老了！你们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哪天不想你们？”
徐慧也紧紧抱住晴如：“那以后就别走了！有什么苦、有什么伤心事我们姐妹两个一起分担，不要再一个人憋在心里。对了，晴如，今晚你别走了，我们姐妹俩聊通宵。”
二人一边絮叨着一边进了客厅，回忆起当年的岁月，忍不住唏嘘。电话铃声响起，徐慧起身去偏厅接电话，晴如坐在沙发上四周环顾着徐家，觉得身下有些硌得慌，将东西翻出来竟然是徐慧的钱包。
晴如将钱包放到一旁，眼睛不时瞟过去。
敞开的钱包就在晴如面前诱惑着她，她的手指甚至已经忍耐不住伸向那里。
徐慧站在门后，望着晴如的一举一动，痛苦地闭上双眼，她怕见到晴如在偷自己的钱，脚步有些犹豫。如果晴如能够改变自己重新开始，她会张开双臂欢迎，可如果不改呢……
徐慧算好时间，鼓足勇气走过去，晴如静静地坐在钱包旁。
徐慧不动声色地将钱包拿起，她没有去数钱，而是将钱包放入手袋，微笑着挽起晴如的手：“这些年我买了不少古董，我记得你特别喜欢玉石小件，我们去收藏室看看吧？”
晴如拉住徐慧，示意她看看钱包：“徐姐，你不数数吗？”
徐慧看着晴如，目光中流露出无限信任：“之前我是怀疑过你，但在最后一秒，我想通了，我应该信你，如果我不相信你，怎么可以把你带回锦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