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名誉
徐慧刚刚听完徐娜的汇报，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徐娜见母亲并没有夸奖自己，有些抑郁：“妈咪，翻那些入库单花了我整整三个晚上，我给锦荣揪出了蛀虫，你还不奖励我？”
望着总不长大的女儿，徐慧有些无可奈何：“你要我奖励你什么？”
徐娜脸上浮起大大的微笑：“工人夜校马上要举行开学典礼了，我能不能代替你当学校的校董啊？只需要你出一点点银子就能唤醒普罗大众接受教育的意识，为锦荣输送更多的人才……”
徐慧拦住徐娜接下去的话：“娜娜，钱我可以给你，校董的名声我也可以给你，但是你先别忙着居功，你听白秘书说说，莲心回来之后，是怎么替你善后的。”
徐娜意外地睁大了眼睛：“善后？善什么后？我杀一儆百，威慑住所有的人。”
“娜娜，你还不明白自己错在哪儿吗？霸王之勇却又怀妇人之仁。发现下属犯错，贸然开大会，完全不给犯错的人留面子、留余地！既然如此，就该赶尽杀绝，将他俩当场开除！否则对方不知何时就会反咬你一口！”
徐娜愤怒地大叫起来：“妈咪，你这样做人累不累？职场上，你总把自己看作猎人，把别人看作猎物。你就差拿一支猎枪了！”
在做生意方面，徐慧从不退让妥协，包括对自己的女儿：“所以我才在上海滩站住脚跟，而你不行！”
徐娜眼圈有些发红，瞪着母亲：“如果上海滩的女人都是这么站稳脚跟的，我宁愿不做女强人！”
“白秘书，告诉娜娜，莲心刚才做了什么。”徐慧捂着胸口平复内心的激动。
白淑琴翻开自己的记事本，望了一眼徐娜，也叹口气：“莲心第一时间让赵阿生交出进货客户名单和最近一个月的进货计划，然后开始抄录入库单据副本。”
徐慧声音又提高了几分：“看到了吗？莲心已经做好了日后被这两个人反咬一口的准备！她抄下副本就是防止他们联手作弊！”
徐娜并不服气：“但莲心只是防御，她没有向任何人告状，她不会要求我开除他们，这就是她和妈咪的区别！她有人情味，所以我选择和她做朋友！”
面对女儿的指责，徐慧失落地靠在长椅上，她的双手在颤抖：“你觉得妈咪没有人情味，和妈咪无法沟通？”
尽管徐娜有些懊悔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可还是倔强地坚持到底：“妈咪，是你逼我说出这句话的！我一直觉得你爱钱比爱我这个女儿更多一些！”
徐慧被徐娜的犀利言语刺伤，心如刀割。
徐娜看到徐慧痛苦的神情，自己也悔恨难受，却不肯开口服软。
良久，徐慧伸手摸了摸徐娜的头发，露出慈爱的笑容：“娜娜，你很喜欢那个夜校是不是？开学典礼那天，妈咪陪你一起去。”
徐娜也终于低下头，声音软了许多：“妈咪，我是不是不适合职场，只能去学校做教育？”
徐慧拍着女儿的肩膀，面色凄然：“做什么都是先做人，职场和学校是一回事。我可能太着急，对你用错了方法，妈咪错了……”
刊登着奉天奇案的报纸贴在公司的药品栏上。
女工慢慢聚集，大家对报纸上的照片议论纷纷。
阿芸冷眼旁观，心中有些得意，余残生这个办法还真的有效。
白淑琴赶到，默默读完报纸上的内容，惊诧不已：“这报纸怎么会贴在这里？”
四周无人应答，每个人都是看好戏的目光。
徐娜来了，众人呼啦一下撤开，阿芸面有得色地看着她。
徐娜抬头看过去，粗制滥造小报上的字吸引了她的目光，有些生气：“这是谁贴的？”
阿芸故作惊慌地回答：“不知道，反正我一早来的时候就在这儿了。娜娜小姐，你看这个协助杀人犯逃跑的女通缉犯像谁？”说完，阿芸还朝华亚男挤挤眼睛。
华亚男好像突然才发现似的叫了出来：“好像莲心！”
徐娜也这么觉得：“嗯，有一点点像莲心，但是肯定不是莲心，姓名不一样，连模样也不太像！莲心呢？”
莲心正巧步履匆匆地走进锦荣，不习惯地摸了摸自己剪短的头发，看见众人都注视着自己，有些不自然：“出什么事了？”
阿芸故意对莲心笑笑：“莲心，你为什么突然剪短了头发？你本来的发型和报纸上的照片很像啊！”
华亚男也压低了嗓子：“是不是做贼心虚啊，莫非真的是她？没准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一大早就去消灭证据。”
徐娜指着报纸给莲心看：“莲心你过来，你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奉天命案”几个字，足以让莲心的脸色瞬间惨白，她竭力压抑自己内心的惊惧，矢口否认：“这是什么？我不明白。”
赵聪从人群后挤进来，色眯眯地看向莲心：“既然有人怀疑莲心就是报纸上说的通缉犯，那我们就报警吧！”
梅秋月避开赵聪的身子，扭向莲心：“用不着报警那么严重吧？不管怎么说，这样传出去对公司和莲心的名誉都不好。”
“但被人指指点点怀疑是凶手，对莲心的名誉也不好啊！我也想知道，咱们外表清纯的莲心，背后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往事呢？”赵聪猥琐地用身子蹭了蹭莲心，莲心厌恶地避开。
直率的徐娜先忍不住，恨不得扇他几个耳光，指着赵聪的鼻子大骂：“你这是诽谤！”
赵聪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擦着莲心的耳边，莲心一个劲儿躲闪，赵聪顿时恶声恶气道：“我就诽谤了，有能耐你证明莲心是清白的！”
警所的电话铃骤然响起，贺天接起电话：“喂，警察局。”
张文锦掐着嗓子在电话里说话：“警官，我报案啊！有人发现这几天报纸连载的奉天杀人案中协助凶手潜逃的同案犯出现在锦荣药业，她就是协理室秘书张莲心！”
贺天听到是莲心的事，顿时惊住：“好的，我们马上出警。请问你是谁？”
电话里传出忙音，显然对方匆忙挂断了电话。
贺天神情一紧，转身命令众人：“跟我去锦荣，有人检举在锦荣发现奉天杀人案的同案犯。”
德叔懒洋洋地跷着二郎腿看着贺天，手里摆弄着打火机：“去什么锦荣啊，就算报案人说的是真的，那也是奉天满洲国的事，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白费力气折腾没油水，何必呢？”
贺天站在德叔面前，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好，德叔，既然你说这是满洲国的事，那我问你，满洲国哪天成立？”
德叔眨巴眨巴眼睛，回忆了一下：“民国二十二年，三月。”
“这案子发生在民国二十一年十二月，那个时候东三省虽然沦陷，但那里是不是中华民国的国土？”贺天目光如电，盯着德叔的眼睛，令他无处可躲。
德叔支支吾吾地说：“算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