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落榜
薛无疆一眼就从人群中看到了重明。因为他的样子实在是太落魄了，衣衫不整，头发上沾着不知从哪来的鸡毛和稻草，整个人像是刚从鸡窝里出来一样，和身边衣着翩翩的文人士子格格不入。
重明身材弱小，站在人群外面被挤来挤去，活像是一只任人宰割的小鸡。
他点着脚尖探着头，可也依然看不到皇榜——他面前围的人实在太多了，整个炎灵大陆但凡有点学识的人都可以来参加大朝会，他发育不良的身材在各种各样的异族人面前就像个侏儒。
他看不到皇榜，也就不再挣扎，找个角落站在里面，一言不发。
薛无疆站在他看不到的位置，陪他一起等了下去。
这一等，便是一天过去。
从早晨到傍晚，重明一直盯着皇榜的方向，直到午夜时分，人群彻底散去，他才拍了拍早已僵硬的膝盖，一瘸一拐的走到皇榜前。
他急切的寻找着自己的名字，从第一排开始一个一个的看。
他心想，帝国每年要任命上万的新官员，这万人里，总要有自己的一个位置吧？
难道我重明苦读十年，连一个九品芝麻官也考不上吗？
他从上往下看着皇榜，从天榜到地榜，再从地榜到人榜，他的眼眼神越来越深邃，呼吸也越来越缓慢，无神的双目充满了血丝，直到看到皇榜下最后一个名字，他依然是瞪着眼睛的样子。
薛无疆没有走上前去，他想看看重明接下来会怎么做。
从他日后的表现来看，他并没有如之前所说一般将自己“埋骨在帝都城墙之下”。
果不其然，就在重明垂下头来，想要对自己做点什么的时候，一个黑影向他靠了过来。
黑影的声音很低沉，薛无疆很费劲才听到那么一丁点。
“你的学识不被皇帝重视……但依然能卖艺于帝王家……宁王……幕僚……”
薛无疆怕惊动那黑影，不敢靠的太近，只能断断续续的听到黑影话中的几个片段，可也只是这几个片段，就已经说明了很明确的一件事情。
这个黑影在替宁王召集幕僚。
黑影的身份是什么？
薛无疆不知道，也猜不出来，或许小晓知道，但现在小晓不在身边，他无人可问。
重明跟着黑影向宁王府的方向走去，背影越来越远。
夜风起。
薛无疆看着越走越远的重明，恍惚之间，印象中那个厚黑残忍、身材高大的那个重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衣衫单薄，走投无路的穷苦少年。
——
梦魇再次一变。
重明再次出现的时候，脸上已经没了那份稚嫩，他依旧是浓眉大眼，络腮胡覆盖了整个下巴。
这是一个深冬的清晨。
重明坐在案几上，面前是堆积如山的公文文件，那些文件是宁王名下产业的财产报表和账簿，如今已近年关，重明要在很短的几天内把所有财务报表核算完毕，交给宁王。
这是一项非常辛苦的任务，但机会却是重明拼了命争取来的，错过了这次，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引起宁王的注意，他已经在宁王府待了三年了，身份却依旧是籍籍无名，如果不是因为机智的言论得到了宁王的注意，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在宁王的三千门客中崭露头角。
重明已经通宵达旦的核算，可堆积如山的账簿也只是减少了一层而已。
他没抱怨什么，喝了口茶，揉了揉太阳穴，便再次把注意力放在账簿之上。
薛无疆站在重明身后，看着此时此刻浑身英气的重明，不明白重明在未来为什么会变成那个阴森的样子。
薛无疆在重明背后隐藏了自己的身形，他只想做这场梦魇的观察者，而不准备参与到梦魇之中。
也是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了小厮奔跑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将重明的思路彻底打断。
“大人！大人！外面有一土财主模样的人带着一个胖小姐，说是您的妻室！”
重明整个人都是一僵。
“把这些给他们，让他们走吧。”重明拿出三枚炎币，这是他在宁王府这三年时间省吃俭用外加一些小手段，积攒下来的还债钱。
我牵你2个炎币，如今还你3个，也算是仁至义尽。
小厮拿了钱，朝重明拜了拜，一路小跑向外面去了。
谁知过了半晌，屋外再次传来嘈杂的响声，重明终于再也坐不住了，起身朝屋外走去。
出了门，便看到院子里，他的土财主岳父和便宜妻子，正提着小厮的领口，嚣张的站在院子中央，指着重明的鼻子骂道：“好你个忘恩负义的重明！我当年资助你进京赶考，如今你升官发财，就把我们给忘了！你就不怕别人说你不孝？不怕背起来抛弃发妻的骂名？”
重明冷着脸：“你要怎样。”
胖墩墩的王财主咧嘴一笑，嘴里金牙金灿灿的闪着光：“我要你再娶我女儿一次！明媒正娶！八抬大轿的娶到你这官人的府邸！让整个帝都人都知道，你重明娶了我王有财的闺女！”
重明摇头道：“我落榜了，现在也不是什么官。”
王财主依然笑呵呵的：“框谁呢？重明，你若没做官，能有在帝都有这么大的房子？我可是听说了，帝都寸土寸金，一平便要10个分币！你重明能买得起这么大房子，一出手就能拿出3个炎币，怎么会没有娶我女儿的钱！”
重明在心底深呼吸一口气，再次看向王财主和他一脸凶相的女儿时，整个人已经平静下来。
他淡淡说道：“帝都人言可畏，官场更是如此，我从未失去品德，自然要再娶王小姐一次，只是今日已晚，我要细细准备才好，你和王小姐可有住处？如果没有，我倒是能寻来一舒适居所。”
王有财和闺女跋山涉水赶到帝都来敲重明的竹杠，一进帝都，打听到重明的住处之后，就马不停蹄的杀了过来，哪有时间找什么住处。
听重明这么一说，王有财也开心的不得了，当即和女儿一起跟着重明，往重明所说的“舒适居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