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树是树，我是我

玻璃幕墙外掠过植物的墨绿，看样子那边就是集合点了，几个举着竞赛手册的志愿者女生站在门外。领头的短发姑娘的视线在闻迟侧脸逡巡片刻，忽然扬起声调：“你是不是前年华耀的那个解出天体物理压轴题的——”

“你记错了。”闻迟接过林濯枝喝完的空杯子，淡声打断。

“不可能啊…”志愿者女生望着男生远去的背影挠挠头。

这家伙还挺低调，林濯枝看着闻迟的侧脸，心想。

胡主任的声音穿过咖啡的余韵：“孩子们，我刚刚问了专业人员，接下来我带你们去参观最先进的——柏邹言！别乱碰那个！”

一旁的电子提示音突然响起，柏邹言收回手指笑的无辜：“主任，这是智能导览系统的欢迎程序。”

接下来的路径，智能欢迎系统带着他们准确无误的找到了地点。

直到中午一行人吃完饭，总算结束了一天的鸡飞狗跳。

“行了，解散吧。”胡开虎将酒店的房门卡分给众人，“明天就比赛了，接下来可以休息，但别乱跑找不到人了。”

“走。”闻迟轻撞了一下柏邹言的肩膀，两人往和众人回酒店房间相反的方向走去。

这是要去哪？

众人停在原地等电梯，视线有些好奇的看向两人，闻迟突然转头和林濯枝视线撞上，在其他人的目光下，他轻轻歪头，旁若无人道：

“去找陆席越。”

林濯枝莫名其妙转回头，找就找，这人和她说干什么?

陆席越…

好久没听见过这个名字了，脑海里自动浮现了一张男孩十分欠揍的表情，林濯枝拳头硬了——那个臭狗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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赢椿夏身穿浴袍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参赛的所有学生都在这个酒店里吗？”她随口问道。

“应该吧。”林濯枝已经洗漱好躺在床上，“怎么了？”

“没什么，刚刚去楼下贩卖机买水的时候碰到几个女生在大厅口吵架，好奇她们是哪所学校的。”赢椿夏想了想，附加一句：“她们校服挺好看。”

说到这，赢椿夏突然注意到一件事情，“我好奇你为什么从来不玩手机啊，不无聊吗？”

林濯枝闻言从被窝里掏掏，掏出一个银白色方块，一言不发展示给她看。

赢椿夏满脸难言，耸耸肩，“好吧我忘了，你用的是超绝老年机，能指望用它干什么呢？”

林濯枝若有所思的看看自己的老年机。

其实一直不换手机的原因不只是为了攒钱，林濯枝并不是一个物欲强盛的人，她也不喜欢玩游戏，手机于她的作用就是打电话和发消息。自从回到安城后，手机联系人就那么几个，喜欢给她发消息的除了赢椿夏也没别人了，所以更没必要特意买手机了。

思绪一发散就收不回来，林濯枝不禁想起小时候。

以前小时候，成天跟在闻迟屁股后面那段时间，闻迟喜欢打游戏，每次他和陆席越在一起玩游戏的时候那个讨厌鬼总嫌她菜不带她玩，她不好意思拖累闻迟只得一个人在家偷偷练。那时候，爸爸林峰翼偶尔提前下班回家，也不急着吃饭休息，会直接把她从地上抱起来，陪她一起在沙发上玩，再晚一点妈妈回家了，就会把他们俩都拎起来说教一遍，然后去厨房把凉了的饭菜重新热一遍。

其实林濯枝小时候，也是一个非常、非常幸福的女孩。

头顶传来温热的触感，林濯枝眨眨眼。

“想什么呢？”赢椿夏笑着又摸了一把林濯枝的头顶才收手，“你头顶有些掉色了知道吗？”

林濯枝点点头，摸了摸自己长出黑色头发的发根。

之前赢椿夏问过林濯枝，既然小时候那么喜欢闻迟那为什么回来五年从来没和闻迟联系过呢？

她不知道怎么表达。

她这五年，看似十分坦然地接受了家庭的巨变、接受了生活环境的落差，即使到了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也很快成长起来，努力打各种零工抚养奶奶，她从曾经那个娇气的小女孩变成了三中人人称道的校霸，像一条湍急的溪流，旁边是疏松的河道，前方是未知的遥远，无法停滞、思绪混乱，只得一头扎进那黑水般的人生中。

等她反应过来时，溪流已被坚冰冻住，她的心灵早已变成了一座无可抵达的雾都。

在她在某个长夜混沌时，也曾给少年打过电话，铃声足足响了十三声才被接起，背景是嘈杂的音乐和狂欢，可林濯枝只能记起电话那头传来的一个漫不经心的女孩的声音：

“谁啊？”

电话被骤然挂断，林濯枝和闻迟的十年也被少女截停在了那短短的几秒之间。

她发现，人生遗漏的每一缕清风，都是有迹可循的。

白驹过隙，树是树，我是我。

恍然如梦，少年是少年，我是我。

明知不可念而念之，那是我最后的勇气。

…

少女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再次响起：“椿夏，明天比赛之前，陪我去把头发染回来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