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暴风前夕
第153章暴风前夕
老夫人寿宴过去没两天，三房几位夫人小姐按照以往的习惯，前去春晖堂给老夫人请安。这日施易青去的晚了，待挑帘进去的时候，瞧见本该是热热闹闹的气氛，老夫人孟氏却拉长着一张脸，大夫人黑着面，总是清高的二夫人咬紧牙关像是受了一肚子委屈，反倒是三夫人，面含嘲讽的笑着去瞧大夫人，一脸等着看好戏的样子。施易青不敢贸贸然上前打搅，拽了拽立在墙角的施妇媪，两个人蹑手蹑脚的绕过屏风去了外面游廊上，问道：“咱们府上刚刚消停两天，这是又发生什么事情了？”
施妇媪苦着脸气恼的说道：“还说呢，咱们只当咱们是小姐的身份，那些奴才做错了，咱们出言呵斥两句，令她们改过就是了，谁曾想到，这些个下人各个手眼通天，倒像是她们才是府上的主子似的。”
“姐姐说的话我越发的糊涂了。”
施妇媪深吐出一口气来，说道：“你还记得前几天五姐姐那支金丝累凤吗？”
“自然记得，不是让那苏嬷嬷赎回来了吗？”
施妇媪愤恨的说道：“我原以为嫂子出面，那苏嬷嬷知道分寸，将东西还回来也就是了，可没想到，那老东西……”话脱口而出，猛然意识到自己的错处，放低了嗓音，续道，“她还给五姐的金丝累凤，是假的。”
施易青吃了一惊：“她有几个胆子，这东西她也敢弄假？”
“她胆子大又不是今天一天。”施妇媪咬牙切齿的续道，“那金钗被五姐姐瞧出是假的，原不想声张，让人带了话给她，让她将真的还回来就是了。可没想到，那婆子哭天喊地的，说五姐姐讹诈了她，不光将咱们几个姐儿都带了进去，还讲咱们吃的用的，缺了短了的都是她们这些做奴才的贴补上去，咱们才能有这般光鲜，撑着姐儿的架子，享受姐儿的待遇。她仗着自己奶过五姐姐几天，在点星馆里横行霸道不是一天两天的，几个丫头有心与她争吵，到最后连五姐姐也被搅合了进去，怄的两天未曾进食，这才将事情闹到了大嫂子那边。”
施易青冷哼道：“这帮婆子，现在是越发的胆大起来了，看咱们几个好欺负，就敢如此无法无天了！”
顿了顿，施易青沉声说道：“好姐姐，这事你原该召集咱们姐妹，不该再去麻烦大嫂子，更不该闹的这么大，叫祖母也跟着生气才是。”
“你这可冤枉我了，我不过是最不起眼的庶出，哪里敢撺掇着大嫂子将这件事情闹大。大嫂子原是想将这件事情压下来的，便命人捆了那苏嬷嬷，寻思着过几天就给二夫人管教的，可没想，那婆子的亲家娘是个没准头的，胡闯乱撞告到了大夫人面前，大夫人有意拿了这件事敲打敲打大嫂子，听说大嫂子从大夫人房中出来的时候，脸色煞白，脚下轻浮，回去就病倒了。今儿早上，大嫂子身边的嬷嬷来春晖堂给祖母赔罪，说是大嫂子身子不适，来不了了，祖母多嘴问了一句，嬷嬷支支吾吾说不清楚，气的祖母要拿水杯掼她，她这才没头没尾的说了一通，还是竹息跑了一趟，见着了大嫂子，明白了原委，跟祖母一五一十的说清楚缘由，闹成现在这个样子。”
施妇媪半是担忧半是愤怒的说道：“左右不过只是支金钗罢了，事情却闹得这么大，不光累得母亲、五姐姐被祖母好一顿呵斥，我瞧祖母这个架势，像是有拿这个做例子，将府上不良之风一举铲平的架势，怕只怕，要拿这件事情开刀呢。”
施易青思忖着说道：“我看啊，快刀斩乱麻乱一时也好过麻木不仁乱一世的强。祖母寿诞前天晚上，我就瞧着咱们百芳园也不大安宁，那几个婆子耍钱的耍钱，喝酒的喝酒，大半夜的，居然敢连园门都不落锁了，由着外面的人闯进来。让我撞见一回，唬她们说要告诉祖母去，她们这才老实了几天，幸亏没出大的乱子来，不然传扬出去，咱们施家可要成为别人口中的笑话了。”
施妇媪抱着团扇点头应和了两句，瞧堂屋里依旧乱糟糟的，轻叹一声，道：“怕是里面又乱起来了，咱们姐妹两个就不要往里面凑了。不如去瞧瞧大嫂子吧，跟她说说话，安慰安慰她。”
施易青犹豫着说道：“现下去大嫂子那边怕是不好，一来大嫂子病着，见着你我就算是累着，也是要说说话，费精神的，二来，这事闹得沸沸扬扬，若你我此时去瞧她，惹得大伯母跟二伯母不满，岂不是害了她。若我说，寻些贵重滋补的药材送去，也算是尽尽心意了。”
“唉，你说的是。”
不出施妇媪所料，当天夜里施府上下闹的鸡飞狗跳，大夫人凶神恶煞亲自来拿人。施易青窝在染月梢，听偌大的一个百芳园吵闹不休，知道大夫人这是有意拿了典型，好重塑自己的地位。
老夫人由着大夫人大闹了五天，施家嬷嬷丫头纷纷怨声载道，跑去春晖堂求情。因牵连甚广，老夫人最后只拿了看顾园子的齐阳家的婆子，施妇好身边的苏嬷嬷，跟掌管公中伙食的祥麟家的做了典型，这事也就算是不了了之了。
就当众府上下稍稍放下心来的时候，没过几天又闹了起来。
原先管着公中伙食的祥麟家的虽说惯是会捧高踩低，没事喜欢偷奸耍滑，如今被大夫人拿了典型回家去了，空出来的这块肥缺诱着众人挤破头来抢。
施敬然新纳的妾室柳姨娘想为自己的兄弟媳妇抢了这块肥肉，仗着自己在施敬然面前得宠，吹了几天的枕边风，撺掇着施敬然去老夫人面前说说。施敬然被吹捧的飘飘然，一大早就去了春晖堂老夫人那儿要了过来，这原是大夫人求了老夫人，要给施则倩奶娘的亲家娘的，如今平白无故被抢，大夫人气的浑身直抖。为着这个差事，大房算是彻彻底底的将三房恨上了。
却说，那柳姨娘原不是施家的家生子，长至十岁左右才被卖到府上，后来杨恋香见她有两分姿色，在手下调教了几年，瞧她长开了，就送去了成姨娘的玉暖搂，盼着能够夺了成姨娘的恩宠。果真，没过几天，那柳姨娘活生生的将施敬然的魂儿都给勾走了，在那以后，施敬然也就不知不觉的开始冷落了成姨娘。
老夫人寿宴前几天，柳姨娘的兄弟从老家拖儿带女的来府上找她，她求了杨恋香，将这一家子安置在后院浣洗衣物的一间茅草屋里。
原是个恩典，柳姨娘的兄弟却不买账，寻到柳姨娘闹了一通，气的柳姨娘说病就病倒了，有意寻了施敬然开恩，花些银两送她兄弟一套院子，怎奈赶上老夫人发脾气，大夫人管制不良之风，将这件事情压了下来，施敬然这才敢到老夫人面前开口要了这个差事。
这日用过晚膳，施妇好请了施易青姐妹几个去园中纳凉，施则倩则拉着施易青悄然落在众人身后，低声说道：“我的好妹妹，你现在可是帮我一帮。”
施易青轻挥着手中的折扇，似笑非笑的说道：“姐姐玩笑了，我哪里能够帮的到姐姐呢。”
“我现在哪里还有心思玩笑呀。”施则倩不甘心着说道，“你都不知道，为着那公中差事，我那奶娘成天在我耳边叨叨，说些难听的话出来，搅得我是心神不宁，盼不能即时即刻赶了她出去。”
“不过是个差事，另外找一个给她也就是了。”
施则倩苦笑着说道：“她那亲家娘我也是瞧过的，笨口拙舌的，连句话都说不清楚，我本就不喜，又因着她害的母亲生了一肚子火，还撺掇我母亲要将那活计要回来，说什么那原就是她的。整个一浑人。”
施易青淡笑着劝道：“你在这里气愤也没有什么用处，倒生了一肚子的火。”
“妹妹，你是不知道，我现在有多羡慕你了。先不说你的奶娘徐嬷嬷，那是个知书达理的，将你染月梢管理的井井有条，就说你身边的几个丫头，哪个不是个顶个的能干，去了谁的院子那可都是能顶半边天的。哪像我，一个一个就算计着，怎么做才能从我这里捞些好处去。”施则倩顿了顿，续道，“好妹妹，你就看在咱们私下里的关系不错的份儿上，指点我一二吧。”
“姐姐是聪明人，都想不出来，我怎么能想的明白呢。只不过想着祖母的膳食，有些担心，虽说柳姨娘那兄弟媳妇只是负责采买，可这采买里面牵涉的学问可大了，别到时候她拿了买燕窝的银子，买回来白菜，那可就不好了。”
施则倩恍然大悟的笑了笑，称赞道：“多谢妹妹的提点了，我果真是没看错你。”
施易青装糊涂的说道：“姐姐别忙着夸我，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怎么还会去提点你呢？”说完，她持着团扇笑着转身进了花圃。
没过几天，大夫人奉了老夫人的话去公中各处查账，将府上的物件一一清点记录在册，一总会给老夫人知道。在大夫人查出的几处漏洞中，就有刚刚上任负责采买的柳姨娘那兄弟媳妇。
大夫人原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先是打击了三房的气焰，二来又想将这个肥缺拿下。只是让她未曾想到的是，老夫人只是紧锁眉头点了点账簿，吩咐让竹息远房的亲戚接手，将柳姨娘家兄弟媳妇提到春晖堂的小厨房，大夫人在此事中却半点好处没有捞到。
柳姨娘得知老夫人的决定后，急的直跳脚，有心去跟施敬然说说，被三夫人派去的紫莩好一顿呵斥，不甘心的歇了上蹿下跳的心。
这日，施易青早早到了春晖堂来，嬉笑着对老夫人说道：“祖母，我前儿在萧家里瞧着县主挽了一个鬏，整个人就清爽了不少，寻思着祖母肯定喜欢，就特意寻了县主身边的丫头学了学，私心里想着，今儿替着竹息来伺候您。”
老夫人欢喜的紧，由着施易青在自己头上折腾，弄了半天，让竹息拿着镜子四下瞧瞧，满意的笑着说道：“青儿倒是有两把刷子，弄的还挺像那么回事。”
施易青伺候着老夫人梳洗过后，与竹息两个搀扶着她去了偏房用膳，此时本该被人呈上来的米粥却不见了踪影，饶是有些经历的竹息也慌了手脚，连忙唤了小厨房的人来问。
那厨娘战战兢兢的跪在老夫人脚下，颤抖着声音说道：“回、回老夫人的话，今儿大家起的晚了，所以才、才晚了些时候。”
老夫人气的白了脸，将手边最喜欢的青花瓷碗砸在那厨娘的身上，厉声说道：“你们这些混账，胆子越发的肥了，是不是？连我的事情你们都敢耽搁了，明儿是不是要将我请出去，由着你们胡来啊？！我问你，你们管事的柳青家的呢？”
厨娘忐忑的瞧了眼竹息，不敢回话。
竹息打量着老夫人的气色，沉声对厨娘说道：“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就是了，在老夫人面前，不必藏着掖着的。若是你说了真话，得罪了谁，有老夫人在这儿，没人敢动你！”
听了这话，施易青不由得诧然，抬眼瞧了眼竹息，见她面色虽沉，眼眸里却没有半点的怒意或是惊错，便晓得她是知道这件事情的。若真是这样，竹息话里有话，另有所指，怕是有心要对付那柳姨娘的兄弟媳妇柳青家的了。
果不其然，厨房抖着肩膀颤巍巍的回道：“昨儿是柳青家小女儿满月，她请了大家喝了些小酒，现下、现下怕是还没有清醒呢。”
施易青垂眸冷笑。柳姨娘贵为府上姨娘，看着似乎是富贵了的，可吃穿用度都是公中给的，自己身上没有多少银子，别说是接济自己的兄弟，就说那一桌的酒菜，怕是都付不出来，可想而知，那柳青家必定是用了老夫人的东西请客。
耽误了自己的伙食不说，还用了自己的东西请客，光这两点就触怒了心胸狭窄的老夫人，由不得谁来求情放过柳青家的，雷霆一怒，直接将那柳青家的给了大夫人发落。
出了春晖堂，施易青正要回百芳园，竹息便追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