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落草为寇
原来程澜之被强行绑到扶桑后，即刻享受了冰火两重天的待遇，那些目的性明确的家伙们先是假惺惺的以礼相待，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给他洗脑，想让他重新画一张设计图出来，军器监虽然是造兵器的所在，但身为把总的程澜之目光如炬，如何猜不透这些人的目的，且不说自己遂了他们的愿，可能给自己的家国带来多大的隐患，一个汉奸叛国的罪名就坐实了，死后如何见列祖列宗？不照办兴许还能多活几日，如果照办了那更是毫无价值可言，估计死的更快，所以任你有千条妙计，我自有一定之规，装疯卖傻，甚至自残寻死，都被程澜之一一尝试过，然而他还是低估了对手的耐心，两年的时间里，双方都在坚持，拼毅力和忍耐力，最终程澜之输了，扶桑人手段层出不穷，攻心伐脑之术无所不用其极，当那份令他们梦寐以求的图纸终于拿到手之后，程澜之果然就成了毫无价值的弃子，被软禁在长崎城的那家井上旅馆里，那个夫妻档其实就是扶桑情报部门的一个秘密基地，两口子不但利用开店的身份刺探来自各国各处的有用情报，甚至丧心病狂的开起了黑店，有别国的多金商贩前来投宿，必是用药物麻翻，杀人夺财。
程澜之没有被灭口的原因很简单，那些扶桑人虽然得到了图纸，但是在成品火器没有实验成功前，又怎么肯把这个创造者屠戮掉？于是他这才侥幸的活了下来，一个偶然的机会，前来投宿的一个大明商人居然发现了他，虽然没有办法解救程澜之，但是带走一封书信他还是能办到的，于是事件才大白于天下。
拿着父亲的书信，程宪焕再一次找到衙门，希望能得到朝廷的帮助，将父亲解救回来，可是哪有人够胆子接下这种涉及外邦的间谍绑架案？心灰意冷，愤怒至极的程宪焕对这个腐败透顶的官僚体系彻底失望，在这个世道，一个弱女子又能如何？幸好莫得彪有一伙在舟山海面上做海匪的弟兄，二人直接投奔了过去，一年多的盗匪生活，把一个千娇百媚，本该是碧玉闺秀的程大小姐，生生锻炼成行事狠辣，出手果决的一个经年悍匪。
说到她如何会成为一帮海匪汉子的首领，那可就不得了了，原本的首领一次失手被擒，官府将他枭首后悬挂于城门之上，用以杀鸡儆猴，是程姑娘单枪匹马，乔装打扮深入险地，冒死抢回首领的头颅，这才让他囫囵个的下了葬，没落个身首异处，众人感念她的恩德，又敬佩其胆识谋略，这才心甘情愿的尊她为首领。
手里有了兄弟，又有远航的能力，忍耐许久的程宪焕终于可以一偿夙愿，简单的准备之后，迫不及待的从舟山出发，亲身东渡扶桑前去救父。
这些人虽然是海匪出身，可是又有谁能称得上是真正的海盗呢？那个年代又没有科普班教你天文地理，就连最起码的方向感也没有几个人能掌握精通，当他们驾驶舢板远离岸边，才逐渐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汪洋大海，深邃灰暗无边无际的波涛，给人一种强烈的压抑感，就算是阳光普照的晴空万里，也没有办法让你吐出胸中的那团浓厚的郁闷。
开弓没有回头箭，这群天真的乌合之众就这么随风飘荡在大洋之上，直到迷失了方向，就在几乎山穷水尽之时，隐元和尚的那艘大船奇迹般的给他们带来生的希望，于是，追逐战开始，再后来的一切白玉山就都了解，也不必多说了。
“还真是佛祖保佑你们啊！”白玉山不无感慨的说道，他不知道该说程宪焕一行人算幸运还是不幸运，凭着几只舢板就敢东渡扶桑救人，真是无知者无畏啊！要知道当年的元朝仗着高船大桅，两次想征服扶桑，却都被凶猛的台风吹翻在海里，片甲无回，从此再没有对征服这个岛国有过任何奢望。程宪焕他们竟然凭着几只舢板强行登陆了？这可真是不可思议。
“我们瞎打误撞的找到了父亲信中说的地址，就是那家夫妻店，本想夜深人静之时再动手不迟，却没想到那夫妻二人垂涎我们的财物，居然故伎重演，想把我们也麻翻加害，情急之下只能提前动手，那夫妻被我严刑拷打终于透了口风。”
“令尊大人什么情况？”白玉山有点小紧张，因为他看出来程宪焕的神情并不乐观。
“我们还是来迟了，家父几个月前就被人带走了，去向不明。”程宪焕长篇累牍的叙述完后，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把幽幽的目光透过舱门投向大海，无声的叹了口气。
白玉山站起来，背着手走了几圈:“如此看来，程姑娘你倒不用担心令尊的安危，他暂时应该没有性命之忧，假以时日终归你们父女会相见的。”
虽然明知道对方是在说安慰话，程宪焕还是笑了笑表示感谢。
“看起来扶桑人的狼子野心，自古就有之啊？如今幕府入主京都，扶桑已经算是战乱平息，四海归心，德川家康不用心好好的把人民的福利待遇弄上去，还在搜索神兵利器装备自己，难道他有外扩的野心？可是在自己的记忆里，课本上的德川家康没有侵略大明王朝的行为啊？”白玉山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不去想。
“你父亲研制的那个神兵利器你知道是什么吗？”
程宪焕摇摇头，一脸茫然:“这个真不知道，父亲工作上的事情，从不会带回家里说的，所以我一点都不了解。”
“这个我知道。”说话的是莫大叔。
“我是从那个被我贿赂的小官嘴里无意听到的，他说程把总设计的那个东西是火铳。”
“火铳？不会吧！那玩意早就存在的啊！”
莫大叔挠挠头:“我不懂，反正那家伙说的就是这个名字，还说这个火铳一出，要比原来的厉害多了。”
白玉山猛的一震“比原来的厉害多了？”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在脑海里快速的整理着自己的记忆。
无烟火药？不可能！黄色炸药？更不可能！后填枪？也没可能，那么就是燧发枪！对，燧发枪，这个名词一冒出来，立刻被白玉山肯定了。
这个时代，只有燧发枪才贴近现实，大家可能对火铳有个模糊的概念，认为是一种步枪的雏形，其实不然，这个时候的火铳只是一根铁管子捆在木头棍子上，连一点步枪的样子都不像，一直到清朝中叶时候才稍加改进，有了一个像样的枪托，不过枪管子依旧没变，仍旧是喇叭口式样，士兵需要把火药从喇叭口那里灌进去，夯实，再填装铁砂，钢珠之类的子弹，用油纸塞紧，发射时更是麻烦，需要一人瞄准，一人摩擦火石之类的引火物去点燃插进枪管后部的火药捻子，药捻子燃到头，会将铁管子里的火药引爆，巨大的推送力可以将若干颗钢珠铁砂发射到百八十米的距离，三五十米之内可以洞穿铁甲，这样笨拙的火器现在看起来不算什么玩意，当时却是领先世界的高科技，如果运作得当的话那就是战场上的兵器之王。
可惜火铳虽然威力够大，但缺点也不少，首先雨雪天气，大风天气都是限制它发挥威力的要命之处，火药遇水潮湿，大风天气难以取火，这样的问题被一生热衷钻研兵器的程澜之无意之中给解决了，他经过谨慎的实验求证，果断的取消了一个中间环节，那就是药捻子，他将枪管稍加改动，一个貌似撞针的机头和一块能够随意安装拆卸的火花石轻松的解决了火铳的这些弊端，士兵甚至不需要扣动扳机，直接用手掰开撞针机头，然后快速松手，铁质机头摩擦火石迸出火花很容易就引爆火药完成发射，这项发明就是改变战争形态的一大创举，却被大明朝廷弃之不用，真不知道那些高层是怎么回事？
尽管白玉山对燧发枪也不是很了解，但他知道，一旦这样的利器被扶桑人掌握熟练，那很可能是一场灾难，话说当年世界上的第一支步枪不就是产自扶桑国的吗？那枪以创造者命名，叫什么春田式还是本田式来的，白玉山有点记不大清楚了。
碧海潮生，万籁俱寂，只有这一艘孤舟在鼓帆逐流。
白玉山和程宪焕并肩立在船头，他心里惆怅万千，既然来到了了这个世界，那么自己究竟该怎么样的活他一回呢？想来此时的大明王朝正是多事之秋，就算自己想远离是非，寻一个悠然见南山的好去处做做世外闲人都不现实，保不齐哪天就被乱兵暴民抓了去充饥解渴了，想我白玉山空有一脑瓜子的才华，难道在这贫愚落后的年代里还要籍籍无名的死去？
“壮别天涯未许愁，尽将离恨付东流。他日痛饮黄龙府，高筑神州风雨楼。”一口郁浊之气呼出胸口，白玉山突然振臂高呼，一曲革命先辈的励志诗词冲口而出。
回过头，对目瞪口呆的海盗美女坚定的说道:“我要加入海盗团。对，没错，就是你们。”